丫鬟(下) 第16頁

「最近,我的問題好像都得不到答案。」她眉心鎖得更緊。

「世上有很多事,不知道答案比知道答案好。」

「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那麼我又何必到江南?」他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

他的眼神很深很沉,好像不見底的深淵,讓人永遠猜不透。

「我到底為什麼來這里?這一切是你安排的,是嗎?」既然他不說,那麼她就開口問。

「是我安排。」他竟不否認。

「為什麼做這樣的安排?」她不懂。

「你跟如意軒有關系,跟芝蘭亭又有什麼關系?」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在江南,他到底都做些什麼事?雍竣斂下眼,眸色詭沉。

「芝蘭亭與我的關系,你已經猜到。」她當然猜到。

他不從門里進來,自然只能從地道走進房來。

他明知道地道通往哪里,那日帶她到竹屋卻不與她說明白。

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她被蒙在鼓里的?

「但是,你曾警告我,莫與芝蘭亭合作。」她說。

她的質疑卻讓他發笑。

「我要你做的事,你往往不做。不讓你做的事,你卻偏要做。這一回,我也沒料錯。」織心睜大眼楮。

「原來如此,所以那綠衣人才會在你面前跳下深淵?否則芝蘭亭的秘密,早已被世人知曉!」他不語。

「但芝蘭亭是個幫會,是一個黑幫,你也曾說過朝廷要殲滅芝蘭亭,難道你竟然與朝廷作對?」她再問,問的雖是石破天驚的事,她卻很冷靜。

「你不怕?」他看著她,撇起嘴笑。

「怕?」「倘若我與朝廷作對,就是欽命要犯,與一個亡命之徒一起,你不怕?」

她憂心地看著他。

「我怕。」

她說︰「怕你的安危。」

他眸光一沉,像投入黑暗的火星。

「你是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你該怕的,是你自身的安危。」

「那麼孔紅玉呢?如意軒呢?你為何要我千里迢迢來江南投入芝蘭亭?」她真的不明白他的用意。

這一切太詭譎了!

「因為我不想放手,卻也不想跟你冷戰下去。」

他竟然道︰「跟一個美麗女人冷戰,是男人的損失。」

「你還在開玩笑嗎?」到了這時候,她掙開他。

「即便我只是從一個籠子,走入另一個籠子,但一個人就算被蒙騙,也總要明白她為何被騙的原因。」她說。她的表情沒有一絲笑意。

她看他的眼色莊重,隱含著一絲憂傷。

他沉眼回視她,眸色幽魅。「我說過,你不來,我就永不知道自己能多愛一個女人。」她面無表情看他。

「一個男人如果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愛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會成為他的弱點。」他說。

「我不能有弱點,所以你必須來。」他繼續說。

「但是你來了,卻有危險,」他再往下說︰「明知你有危險,我卻還是不能不讓你來。」

他的話並不難懂,但織心看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悲哀。

「一個男人如果愛一個女人,男人一定知道。」她終于說。

他看著她,無動于衷。

她知道他不僅,于是笑了,笑容淒迷。

「你不明白,只因為,我是你的奴婢。」她淡淡地這麼說。

這瞬間,他震了一下,仿佛這微不足道的柔語撼動了他。

「如果,我一直是個遠在天邊的女人,你一定會明白你有多麼想要我,有多麼的喜歡我。」

她苦澀地接著說。

他不說話。

「但我不是,從八歲起,我就已經是你的人。你已習慣我的順從,習慣我的侍候,即便離開,我也只是你的籠中鳥,永遠飛不出你的手掌心。所以,你永遠不能明白,「你到底能多愛一個女人」。」他斂眸,依舊不語。

懊說的,她已說,其他不該問的,她也無心去問。

然而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頭暈眩得厲害。

「我被下了迷藥?」她霍然想清。

他沉眼看她。

「這是為你好,你太倔強。」

倔強?

織心又笑了。

倔強,這是一個多微妙的詞?

在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面前,她唯一的尊嚴就是倔強。

「我明白,你不會讓我回北京城。」她淡淡地說。

雍竣沒有回答。

「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我留在紅豆繡莊吧!我不願回到屬于你的芝蘭亭,或者如意軒。」

她對他說︰「直到你想通要如何處置我的那一天,就讓我留在紅豆繡莊。雖然繡莊仍然是一個籠子,但至少,在那個暫時離開你的籠子里,我可以假裝自己是自在的。」他沉著臉看她。

看了她很久。

半晌,他終于這麼回答她︰「如你的願。既然你想留下,那麼你就留下。」

第八章

紫衣人以為自己的行蹤很隱密。

他回到盟主所在的茅屋,這茅屋在城郊邊緣,平淡無奇,任何人都可進入,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像有人在保護她。」紫衣人跟盟主回報。

「誰?」一男子背對紫衣人問,他身形昂藏,語調沉肅有力。

「屬下……屬下不知。」「不知?」男子語氣波瀾不驚。

「是,」紫衣人卻顯得有些驚慌了。

「那人冒充柳織心,武功不弱,屬下不敢輕犯。」

「冒充?」男子咧嘴。

「是女人?」

「是。」

男子眼一眯,忽然縱身高起——「呀!」藏身茅屋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綠衣人慘叫一聲。

「女人!」

紫衣人叫︰「就是她!」

男子出手殘毒。

綠衣人胸口已受重擊。

她踉蹌數步,退靠在一株老榕樹旁,口吐鮮血。

「女人,」男子喃喃低語,撫摩擊中緣衣人胸口的手掌,似笑,非笑。

「是女人。」綠衣人看到男子面目,她睜大眼楮。

兩人照面。

她看透他眼中的陰殘,他看見她眸中的驚懼。

沒有機會喘息了!綠衣人以殘余的一點力氣縱身飛起。她知道,此人的武功絕對在自己之上,甚至不弱于主子,手段卻更殘毒——綠衣人再慘叫。

男子早已飛起,凌空再予一掌,直中綠衣人背心。

綠衣人跌落地面前,他又補一掌。

如貓捉小雞,他逗弄,再逗弄。

綠衣人掉落地面。

她狂吐,已滿身鮮血。但此刻如果不走,她一定沒命。

男子回到地面,目視綠衣女子狼狽逃離,他冷酷的唇揚起一抹噬血的冷笑。獵物太孱弱,他已沒追逐的興趣。

「盟主,讓屬下追上!」紫衣人陰險地道,他只敢追擊弱兵。

「不必了!」男子陰柔道,咧嘴。

「在我手中,她已逃過一次。」

紫衣人立刻站定,不敢追上,臉帶疑惑。

「但是,若讓她逃出,您的身分——」

「無所謂。」

紫衣人瞪大眼,他不明白。

男子咧嘴。「她傷的重。輕者,武功全廢;重者,死。」輕描淡寫。

紫衣人臉上變色,不敢再嘖聲。

男子問紫衣人︰「今夜,孔紅玉親自出手了?」

「是,今夜孔紅玉已親自出手,狙殺柳織心,卻被這個綠衣的女人所救。」

男子冷笑。

「那麼,「他」就快知道我是誰了。」

紫衣人恍然。如此,那女人縱使有命回去,也已無所謂。

「孔紅玉出手,為何「他」就會知道盟主您的身分?」他還有不明白。

男子寒笑,英俊的臉孔籠罩最陰殘的冷酷。

「「他」讓孔紅玉動手,就為了這個目的。」他陰柔地道。

紫衣人又不懂了。

「「他」以柳織心的性命為賭注,讓孔紅玉動手,能知您的身分?」

「你不明白?」

「是,屬下愚昧——」

「孔紅玉出手必失,她將去求誰?」男子低柔地道。

紫衣人臉色一變。他當然已知道是誰。

男子低柔地笑起來。「有趣。」卻輕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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