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 第3頁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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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四周一片漆黑,原以為還是天黑,但身子蜷縮得不舒適,以及遠處陌生的喧鬧,讓她很清楚地知道口口己再度被「遺棄」了。

而且,是被遺棄在一輛擁擠的馬車里。

在黑暗之中模了模四周,發現自己卡在馬車的最角落,好幾個圓木桶擋在外頭,幾乎把自己的身影遮個大半。

不算太糟,至少,不是存心置她於死地地讓她卡死在這種夾縫里。

她望著眼前的黑漆一片,鼻間傳來淡淡的酒味,是從桶子里散發出來的。她嘆道︰「好吧,是有點糟糕,但起碼不像上回,一覺醒來就發現腦袋一片空白,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救命的老婦是自己的親娘,差點抱著她痛哭失聲……這一次,至少知道是被誰、遺棄。,知道自己被丟棄的原因。」

苦中作樂的想法,讓她的心情頓覺輕松起來。

在失去記憶前,她一定是一個在逆境中樂天知命的好姑娘吧?她沾沾自喜地想道,所以在失憶後不但沒有大哭大鬧,反而有一種很輕松的感覺,彷佛重擔盡卸,四肢百骸終於得到自由……由此猜測,她的過去並不如意,甚至很有可能被殘忍地虐待過,是被夫婿虐待的嗎?不怎麼像啊……

失憶的自己對已殘的雙腿接受得很平靜,表示她的腿瘸了很久的時間,才會有如此反應……在長年行動不便的情況下,誰會願意要她這種人嗎?

夢中那始終瞧不清面貌的男子嗎?

「他老喊我小姐、小姐的,必定不是太親密的人……那到底是我的誰呢?」那人對她很重要嗎?為何會讓她連親生爹娘都遺忘的同時,卻牢牢地將他鎖在自己的腦中?

「小翠,你去哪兒?」外頭傳來喊叫︰「余莊主不是說入夜不要隨便亂跑嗎?小心出事啊,而且咱們走了一天,你不累嗎?」

「是是,我馬上就去睡,馬上就去睡!」

餅了一會兒,聲音靜了,輕微的腳步聲靠近她這輛馬車,隨時車幔被掀了一角,藉著微弱的火光,讓她知道外頭也天黑了。

「對不起……」外頭的姑娘低聲道,快速遞進一碗飯菜,隨即像是怕被瞧見容貌似的,立刻放下車幔,讓整輛馬車又歸於黑暗之中。

她頗感好笑,不打算出聲喊住那叫小翠的姑娘。叫住了又有什麼用?逼她把她這尊門神再帶回去供養嗎?

那對老夫妻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那晚他們的談話她也听得分明,只是沒有立場說什麼,總不能說「救人就該有養」輩子的義務」,然後死抱著床不肯離開,遭人白眼吧?

飯菜有些冷了,淡淡的腥味混合著從木桶里散發出來的酒味,再加上自己沒有洗過澡的異味……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咽,但不吃又不知下一餐何時才會來?她可不想活活餓死自己,死後尸身供人觀賞。

勉強吃了幾口,忽聞外頭又有人走近是小翠嗎?

內疚感太深了,所以決定要把她帶到陽光之下?

男人的聲音響起︰

「你還沒睡?」

她嚇了一跳,以為有人在馬車外問她,正猶豫要不要答話,突然又听見一個分不出是男是女的聲音回答那男子,道︰

「滄元,是你啊……」

「怎麼?讓你嚇了一跳嗎?你還以為他活著?明明都入土了,不是嗎?」

「我知道……只是……最近我老覺得很不安心。」

「你不安心的對象應該是司徒壽。」

「欽,怎麼又提到她了呢?」

「她留著,遲早會禍及你。這一回你故意留她一人在莊中,心里在打什麼主出息,我會不知道嗎?,你想證明,沒有你,她一人也不會鬧出事來。若咱們回去真鬧出事來了呢?你就願意讓我動手殺人了?」

殺人?

正在馬車里吃飯的她,心中駭然,差點抖落筷子,她該不會是被藏在殺人犯的車里吧……那老夫婦不是說是大戶人家的馬車嗎?還是大戶人家其實兼營殺人生立息?

有點點的好奇……呃,事實上,好奇一定是她失憶前的天性,催促她悄俏蠕動身子,硬將蒼白的小臉湊到車窗的角落。

一雙眼楮悄然地窺視馬車外的天地——

淡淡的月光灑在地面上,陌生的建築物讓她注視好一會兒,才認出招牌上寫著是客棧。

「滄元,壽兒是無心的。」那背對著她的瘦弱青年嘆息,吸引了她一半的注意力。

原來,那分不清楚男女聲音的是個男人啊,她忖思道,目光直覺跳向另一名男子。那男子應叫滄元,他一身藍衣,臉龐隱在暗處,瞧不清楚——夢中那男人的影子直覺閃過她的腦際,讓她心口再跳,好像快抓到什麼線索了,那叫滄元的打斷了她的思緒,說道︰「算了,我也不多與你爭辯。明兒個還要趕路,你就算睡不著,也躺著休息一會兒吧,別教你義爹死了還陰魂不散的。」

「他……真的死了嗎?滄元……自他們死後,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禳福所說的同死之命……除了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外,還有什麼你沒有說出來的嗎?」

余滄元聞言,眯起眼︰

「你到底想說什麼?」

「……真的死了嗎?我曾在想,如果都沒有死呢?兩個人的命運還會一模一樣嗎?命理之事只有他倆最清楚,有沒有可能在經歷幾乎同死,卻沒有死成後,命運會重疊在一塊呢——」

那叫鳴祥的青年說得好深奧,她完全听不懂,也沒法細心再听了。她的視線一片模糊,沉重的暈厥感讓她終於發現方才的飯里又被下藥了……

可惡,她連那叫滄元的男子長怎樣都沒瞧見——

緊抓著車窗的手指有些虛弱,糊掉的視線勉強落在滄元的身上,驚喜地瞧見他慢慢轉過身來,像要回答話再撐一下、再撐一下就可以看……見……了……窗幔從指間滑落,整個身子無聲息地倒在馬車上。

月光清楚地照亮了余滄元冷峻的臉孔。

「又怎麼了?」他問。

「我好像听見什麼聲音。」

「那只是風聲,你太敏感了。」

「可能吧……滄元,你太實事求是了,任何事情都會被你合理化,說不定會錯過了你一生中最想得到的東西呢。」

那男人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不會是她,所以還是不要發現她吧……馬車內,她殘存的神智亂七八糟地想著,雖不知她的未來歸向是何方,但現在發現她,依那叫滄元的冷酷的語調,難保不會再將她送回那對老夫婦那兒啊,她可不想再過著那種每天被人用白眼看待的日子,而且——連洗澡都不能,上個茅廁都被人很嫌惡地對待……她不想臭一輩子啊……

「……此去偏北……不知道他過得還好嗎……」

是了,偏北……就是與夢中那男人住的地方一樣啊,所以她才故作不知地讓那對老夫婦送上車,她想離那夢中男人近點……哪怕只有近一點點也好,也許就有機會遇見他了吧?

雖說,天下之大,與夢中男子相遇的機會微乎其微,但她想去,就是想去啊!

她有預感,只要有機會見到他,她會想起過去的,會想起她是多麼樂天知命的好姑娘。

什麼滄元、司徒壽、鳴祥,或者禳福……听到這些名字時,她一點感覺也沒有,但他們嘴里的義爹……總讓她心里不舒服起來,還是……她也有個令人討厭的義爹,而夢中的那男人就是她的義爹?

一思及此,還來不及有任何的感受,沉重的迷霧終於拖下她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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