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 第4頁

在昏睡前,她只有一個想法——

吃了迷藥,眼楮張不開、耳朵听不見,但嗅覺依舊。

好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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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很臭。

如果有人在此時此刻還敢不嫌臭地接近她,這種人肯定是愛她到入骨,她可以嫁了,沒有什麼挑剔對方的了。

欽,能不能給她洗個澡呢?

至少,給她半年沒有踫過水的身子擦個澡吧?

在馬車里不見天日地過了幾天呢?

她只隱約記得不停地搖晃,醒來就有飯吃,吃了飯明知會睡著,她還是吃了;寧願睡著也不想無聊地發呆,猜想自己的未來會有多淒慘……

如果有一技之長也就罷了,但她十指女敕皮無繭,連繡個花都不會,雙腿又殘廢,說得坦白點,賣到妓女戶可能都沒有人願意要……淪落到街頭乞討的可能性比較大吧?

說到底,身子殘廢也只有由富貴人家才能活下去吧?那……她的未來會何去何從呢?

偏北、偏北……那夢里的男子真有其人嗎?!

是她太天真了吧?

追著那微弱的希望,期待能夠天降奇跡地在往北的路途中遇見那夢里的男子……先不要說她成天關在不見天日的馬車里,就算撞著了他,只怕也是錯身而過,何況,萬一……那只是個夢呢?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美夢呢?

從那半年沒有人尋她來看,她是真的被惡意遺棄了吧?她不相信由自己的性子惡劣到被人丟棄的地步,那麼,會被遺棄就是因為自己的殘廢——

說得難听點,就算她再樂觀再知命,一輩子的殘廢,出入都要賴著人,誰會願意照顧她?

誰知道她所夢見的那些話是不是出於虛構的?真有人會這樣真心待她嗎?

在馬車上的日子,就這樣一直翻翻覆覆地胡思亂想,一會充滿希望、一會兒又喪氣到真想叫出聲,讓那個叫滄元的莊主決定她的未來好了。

這日,昏昏沉沉地醒來,馬車不再搖晃,外頭一陣喧囂,她撩起頰畔汗濕的長發,掙扎地模索。

沒有飯菜?她好餓呀。

微弱的光從正面方慢慢擴大,搞了好半天,才意識到有人正要拉開馬車的門。她心一跳,知道揭曉她命運的時候到了。

「啊?」外頭小翠驚叫。

「叫什麼?小翠,你嚇死人嗎?」

「沒……張大哥,我……我來幫忙卸貨……」

卸貨?果然是到了目的地了。她的下場會是——

「一個丫頭能搬得動這些酒桶嗎?」男人笑道︰「你去幫忙別的吧。」

「可是……」

再可是,只怕她被發現了,那叫余滄元的莊主一定知道小翠月兌不了干系,到頭來,說不定會被強送回救命恩人身邊啊,她可不要再回去那種地方啊,快走,快走吧,小翠你可別笨得留下來啊!

「小翠,天氣都有點冷了,你怎麼滿頭大汗?」

「啊!」小翠驚跳一下,旋身月兌口︰「鳳小姐……」

「噓,叫龍少爺。你是怎麼啦?這種粗重的活兒讓男人去做就好了……」鳳鳴祥心細如發,注意到她過度的慌張,微眯眼,沉聲問道︰「里頭有什麼不該在的東西嗎?」

「沒……沒有……」

顯然小翠的驚惶失措將在遠處打點的余滄元也吸引過來。只聞冷靜的腳步聲傳來,隨即嚴厲的聲音響起「里頭藏了東西?」

沒有人回應,只听見斷斷續續的泣聲。

馬車里的她聞言,也好想哭了,這姓余的口氣嚴厲到達二十歲的人都會被嚇哭了,她不能再奢望他開慈善院養她了。

「滄元,你把她給嚇壞了,就算她私藏什麼東西在里頭,也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是不,小翠?」

「誰知她在搞什麼花招。小張,把車門打開!」

車門慢慢被打開,日光從木桶間的夾縫里鑽進,她直覺地縮起身子,避開外頭窺看的視線。

「沒什麼嘛!是咱們多心了。」鳳嗚祥隨意地瞧了眼堆滿車內的桶子,料想身家清白的小翠不會在馬車里動什麼驚天動地的手腳,最多只是藏一些一個丫鬟不該有的玩意兒。

余滄元顯然不相信,上前先行卸下堆放在上頭的木桶,她直覺地嚇了一跳,將瘦小的身子更蜷縮在角落里。

她在緊張什麼啊?

反正遲早都會被發現的,遲早都要決定她的命運的……只是,她真的很不想被迫回那對老夫婦那兒啊!

那叫余滄元的,一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如果求他給她一個安身之處,他可能直接挖個墳,叫她這沒用的人跳進去等死吧?

將要知道她的未來了,心里害怕得要命,因為知道現實就是現實,而自己躲在這里制造的美麗幻想,絕不會實現。

見一雙手伸到自己面前的圓桶,正欲搬下時,她屏息了。

「余莊主!」親熱有餘的聲音響起。

那雙停在半空中的手再差一點點點就可以踫到她很久沒洗過的臉了。

「陳老板?」余滄元微笑道,低聲對鳳鳴祥解釋︰「他就是負責這一帶酒廠的頭兒,我帶你過去認識一下。」

趁著余滄元的視線落在鳳鳴祥身上時,馬車里,她悄悄地探出一雙眼楮,瞧見這些日子來載她的大莊主。

丙然好嚴厲的長相啊,雖然在微笑,但顯得拒人於千里之外,跟她夢中那男人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啊,夢中那男人始終站在陰影之下,她根本瞧不清他的臉,怎會知道這大莊主的臉並非夢中那男人?

心中隱隱再有感,只要讓她看見了那張臉,她會想起過去的一切——只是,想起過去好嗎?讓她遇見那個人的價值足夠跟知道過去的痛苦劃上等號嗎?

這念頭極快地閃過,又听余滄元笑道︰「陳老板,讓您老出來接咱們這些後生晚輩,真是教咱們受寵若驚!」

「哪兒的話,余莊主才當上天水莊的新任莊主沒多少個日子,可能力一點也不弱於那原來因急病去世的老莊主,所以才會讓當總管的您繼承一切啊。」

那口氣有些帶刺,余滄元也不打算跟這種人浪費自己的情緒,只皮笑肉不笑地轉向小張︰「你跟小翠先去前輛馬車,將要送給陳老板的禮物拿出來,小心別踫撞到,那易碎的。待會再回來卸下這些酒桶。」

他的聲音愈飄愈遠,她掙扎地爬起來,從桶後探出一雙好奇的眼,瞧見她這輛馬車門是打開著,卻再也沒有人注意這里了。

她再微探出一些,注意到不少人忙著卸下貨物,身上穿著是統一的衣服,應是余滄元手下的長工。

她的視線充滿興趣地落在這個看似不大的城鎮,人來人往的,穿著都有些厚,帶些鄉土的氣息,這里應該是屬於鄉間一帶的小城鎮吧?

仍然沒有人發現她,也許,到最後會被發現,是因為她身上的臭味呢。

眼珠子轉著四周,忽然瞧見有名男子背對著自己往前面走去,身上扛著不少獸皮,像是要去販賣,讓她的眼光難以移開。

……我打獵為生……養你,好不好?小姐……

「欽,原來我舍不得移開視線,是因為同是打獵人啊……」所以才會一見打獵人,就會心生好感吧。

那人突然停住。

她嚇了一跳,以為他听到自己在說話了……不可能吧?好遠的距離吶,就算是順風耳,也難以听清楚她在說什麼啊。

還是自己的目光太專注,差點燒破他的背,所以他才停下來?

「我在胡思亂想了……早知方才該出聲的,就不用再揣測自己的下場了。」她哀聲嘆氣一番,正要認命躲回馬車內,忽地瞧見那男人極快地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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