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且留人 第19頁

不知不覺已來到守福院,他停在房門口,將簪子遞給她,微笑道︰「你好好休息。我雖是恩弟的手足,但終究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他就拜托你了。」

十五沉默了會兒,接過那冰冰涼涼的簪子,看著他轉身離去。

夜風仍在吹,卻不像之前充滿陰森之感。甜甜的味道呢,她暗暗地吸氣,發現空氣中既涼又甜,好象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情感。

是西門家兄弟之間的愛嗎?這種愛己非是手足單純的親情可以來論斷了吧?

祝氏一族是下咒人,西門家是被詛咒者,為什麼西門家因此得到了無數的回報,而祝氏一族卻待她如此?這就是被咒者的下場?還是下咒者功力過差?

「對了。」西門笑在院口停住,轉身說道︰「我忘了告訴你,你還沒見過你義三哥,他看起來雖陰沉,卻也是個好人……以後,你會有機會瞧見其它兄弟的。」遲疑了下,他柔聲說道︰「每個人心里都潛藏了一個鬼,每個都有,沒有人可以例外,除非是神仙。不用刻意去消滅它,當你被左右時,想想你心中最重要的事是什麼。」

語畢,他像踩著夜風走了。

她呆呆地望著他早消失的背影。

「他說的……跟西門恩好象啊……」想起西門恩,她渾身一顫,像完全回過神來。

輕輕推開房門,燭火早熄,伸手不見五指。將簪子與面具放在桌上,想起對祝八恨的同時,又浮現方才西門笑的話。

「十五?」床幔後傳來極輕的啞聲。

她立刻解下外衣,爬上床,沒有躺好,就覺得一雙瘦弱的手臂擁住她的身子。

這是他第一次睡覺會主動抱住她。她心里一顫,悄悄地回抱住他干瘦的身子骨。他的體溫足夠讓她變軟的心一直融化了。

「我吵醒你了嗎?」

「沒,我才醒,沒模著你,就猜你是出去散步。」

散步?跟西門笑說的一模一樣。他們真覺得她是去散步?為什麼西門笑會知道她會散步到客房前,還拿著西門恩的披風哄她?

「我醒來時,好惱好惱。」

「我知道。」

他的聲音略帶睡意,卻強撐著跟她說話。他根本不是睡飽了才醒吧?

她用力地、發狠地抱住他,好希望自已能揉進他的身體里,一生一世再也不分開。

「我好希望好希望我從小就是西門家的人。」就算是被下咒了,也沒有關系,只要能擁有西門家手足之間的感情,就算只活二十歲,她也心滿意足了——這就是他久病纏身還能有好脾氣,還能說出生死有命的原因嗎?因為,他擁有的,已經遠遠勝過許多人了。

「現在你就是了,不遲,一點也不遲。」他柔聲說道︰「我已經答應你,陪著你,不走了,不會是生死由天,我要你一輩子都是西門家的人。」

她聞言,猛然抬頭。

明明伸手不見五指,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黑暗中那一雙微微帶笑的眼眸,閃著光、閃著承諾。

「你可不要著涼了。」他拉過自己的棉被,一塊覆在她的身上。

突然之間,她攀身而上,準確無誤地親上他干澀的裂唇。

西門恩一怔,溫暖的芳唇醉人,臉微紅,他不推開她,只是默默地縮緊了如柴的骨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第五章

當年,祝氏一族的巫女到底是下了什麼咒語呢?

「只有繼任的巫女才知道。」她抓抓亂翹的發尾,努力地回憶姊姊生前有沒有提過西門家,捧著頭想了半天,卻沒有任何有意義的回憶。

祝氏巫術的秘密,向來只有在傳承時才會知道,秘密絕不外泄,其它普通人根本無力窺之。如今姊姊死了,祝氏一族再也沒有巫女了,那等于是永遠也沒有辦法知道的秘密了。

「會是什麼咒語?絕非只讓西門家人丁凋零。人丁雕零用不著世世代代的祝氏巫女來集念成咒,一定還有什麼!但,會是什麼?」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啊。

她雖想成為像姊姊一樣的巫女,但因她身分過分特殊,族人避她如蛇蠍,所有的巫術非她可以看見。即使是有,也只是看過姊姊為族人跳祈福舞或听她偶爾提起咒術的種類。

若是祝十……應該懂得比她還多吧?

她翻著書,買來的、收藏的,一本接著一本,渾然不覺過了一個下午,有人走進書房里,她也沒注意。捧起一本看起來好破好舊的書,書中有好多頁數被撕去,是誰撕的?是西門家的人?

「你就是祝十五?」

撕掉的那幾頁,她不知細目,但看了被撕頁前的那一頁……

「是密咒嗎?西門家中誰需要密咒?」不是懂巫術的人,是看不出咒語是真是假,各家也有屬于各家的高級咒術,誰會把密咒公諸于世?可信度有多少?

她腦袋亂成一片,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想才正確。

「女人!你是當年來府里的那個巫女之妹?」

一雙黑靴進入她視線內,她微微驚訝,抬起頭,瞧見一名貌陰的男子站在眼前。他一見她的容貌,立刻震驚得後退數步。

「是你?」

她眨了眨細長的眼,沒有印象見過此人,但見其人衣質極佳,相貌像西門笑所言,有些陰沉……遲疑了下,她猜道︰「我是祝十五。你是……西門義嗎?」

那人瞪著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喃喃道︰「長得一模一樣……簡直是一模一樣……不是她,歲數上不合,所以不會是她。」

他像在安撫自已一樣,隨即驚愕的表情斂起,恢復原有的陰沉之相,冷冷地打量她。

「你跟你姊姊長得真像。」靜下心來看,她的眼角有顆小痣,神態也與那個高傲冷漠的巫女有所不同。

「你見過姊姊?」

「當年,她來時,我曾'有幸'一睹容顏。祝十五,你們族里不是規定第一個瞧見你們容貌的外人,就必須負責任嗎?怎麼?才幾年工夫,你們連規矩都改啦?」

祝十五見他神態自然,但身側雙拳緊握,忽而想到姊姊在世時,規矩尚未廢除,那……那豈不是——

「既然你看見她的臉,那……那你不是要……」姊姊極重族內舊規,怎從不提起他?

西門義跨前一步,眯起眼,道︰「所以,你是她的妹妹,必須要負責。」

此人貌陰沉得可怕,明明有怒,卻不流露在臉龐上;目中也無寒光,但整個人比方才還要令人覺得害怕,渾身散發「誰敢惹一個黃鼠狼,就來找我吧」的氣勢。她不由得抱著古書退後一步。

「我姊姊早就死了。」

「我知道她死了,她死得更好,留下一堆爛攤子!你來得正好……我不知道你在祈福會上搞什麼花樣,不過你既是她的妹妹,就該會解咒,現在,我要你為我解咒。」

「解咒?」

「她對我,下了咒。」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仿佛光是回憶,就讓他痛苦不堪,但他的臉部卻沒有扭曲難看,他的恨全透過語言。

祝十五一驚,月兌口︰「她對你下了什麼咒?」

姊姊對西門家的人真恨之入骨嗎?幾百年前的恨啊!她甚至懷疑若世世代代沒有耳提面命,誰還會記得這些仇恨?

紅暈飛上了西門義的臉龐,她見狀,差點要揉揉眼楮瞧清楚這人是真臉紅,還是夕陽的紅光不小心打到他的臉上?

「我不能說。」他撇開臉。

不能說?就算她真是巫女也不能解啊!她細細打量起他健康的身子,雖然不像西門笑的練武之身,但看起來就是身強體壯,沒個病啊,姊姊會對他下什麼咒?

「那一天,我不小心偷看到她的臉,她就對我下了咒,這數年來我過得極為……痛苦。若是你能就此解開那該死的鬼咒,我就當你是恩弟的媳婦,否則……」他哼了兩聲,以表威脅。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