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而已 第29頁

「不管怎麼樣,咱們還是兄弟吧?」元巧的心一沉,尋求保證。

「嗯,不管怎麼樣,咱們永遠都是兄弟。」他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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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馭食饗宴所定之地在山間無心寺,以一席十二道素菜決勝負。

朗朗天風,輕撩天地萬物。

「發帖之人心思極佳。」余恩驚嘆。

「哦?」聶問涯的視線落在她煥發光采的臉上。

「他選在寺廟空院,以誦經為樂,以萬物為景,讓人心曠神怡,光談飲食的氣氛,他就已經掌握大概。」余恩笑言。

「苦了,苦了,七爺。」歐陽搖首低語︰「一個有奇怪眼光的廚娘,以後怕是三餐都要在山野間用了……喲,好痛好痛!」額頭遭一擊,就知道七爺脾氣愈來愈壞了。

「時辰到了,怎麼還沒見到人呢?」彭廚子問道,早就已經躍躍欲試。聶問涯隨意看向四周,說道︰「人,早就來了。何不出來呢?」

樹影之後竄出兩條人影。

「好眼力,我本想再躲躲呢。」

余恩定晴一看,錯愕道︰「是你?」

「正是我,好姐姐。」王熙朝笑道,他的背後背了個極大的竹簍。「我就知道今天還能再見到你。」

「啐。」王熙中瞥了眼其他人。「人怎麼這麼多?咱們的馭食帖上邀的是彭廚子,怎麼多了兩人?」一一瞧過聶問涯與歐陽。

「他們來,是防人的。」王熙朝別具深意的笑,放下竹簍。竹簍之中是山間野菜,余恩驚訝問道︰

「你們也用野菜作食?」

「也?好姐姐跟咱們一樣嗎?」王熙朝忍不住搖頭惋惜,又舊話重提︰「若是我再大幾歲,就將姐姐娶回門,從此互相研究。」瞥一眼眯起眼的聶七。「總好過嫁與一個門外漢。」

聶問涯聞言,壓住怒火,揮袖表示不與小孩兒計較。他確是門外漢,但那又如何?男女之間纏綿相愛,並非一定要志趣相投;只是在她鑽研廚技之時,難以親近,但他總是嘗她手藝的那個人啊。

「哼。」萬般怒火只在鼻間發作。

「你們真是發帖之人?」彭廚子上上下下打量。「小小娃兒,怎麼會像呢?」

「在咱們手里已有數十名廚甘拜下風,彭廚子不試試怎麼會知道?」王熙朝停頓一會兒,再說道︰「我與弟弟熙中都是發帖之人,所以彭廚子也可請姐姐當助手。當日我不知聶府里還有個苗余恩,所以忽略了姐姐,請你見諒。」

余恩尚有不明白的地方。「那為何那天你們會在街上賣餅?」還誆他們說生計難挨,要養老母。

「咱們兄弟原是想試試彭廚子的手藝,卻沒料到會遇見姐姐。」熙朝卷起衣袖,笑道︰「馭食帖不過是巧立名目。那日我見到姐姐的手藝,極是喜歡。若是姐姐同意,咱們這一回不談輸嬴,只當切磋研究。下山之後,我與弟弟熙中也不會論及這回的廚戰勝敗,你說好嗎?」

她露出喜笑,點頭。「好。」初時,只對馭食帖充滿好奇,跟著彭廚子上山一窺究竟。現在見到這兩名少年皆對廚技方面氣度泱泱,讓她頓生好感。廚技最求什麼?師父生前曾問。她忖思半晌,才道︰好吃。

沒錯,正是好吃。唯有做到人人稱贊,方能贏人,這是師父的觀念。

真是如此嗎?難道下廚只要贏人就行了嗎?

如今見了這兩位少年,心里有感而發。

王熙朝又瞥了聶問涯一眼,像在說︰不懂廚技之人,還是閃邊吧。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冒出一個小情敵來挑戰他的克制能力。

「其實那少年所言甚是。」歐陽老實月兌口︰「七爺畢竟是門外人,像上回苗姑娘提及什麼菜園研究,她興致勃勃,您是點頭微笑,但老實說,您一點也听不懂,卻硬是裝懂,為的只是讓她開心吧?」

這一回不再是敲額,而是結實的一拳打在歐陽月復上,讓他痛得連退數步之遠。

「爺……難道我說實話也有錯嗎?」

余恩沒有發現他心里暗潮洶涌,直接清洗雙手,卷起衣袖。「大彭廚子,今天您當主,我從旁幫忙,難得能如此放肆下廚,我心中興奮之情不在話下。」從她听見他的問心而已之後,下廚就不再難過得想吐了。

彭廚子點頭,咧嘴笑道︰「你說的是。先前我擔心得要死要活,就怕輸了這一仗,丟了我數十年的名聲。」卻從未想過作菜之心首在悅字。

她笑顏燦燦的生起火來,見聶問涯蹙眉專注瞧她,她沖他一笑。

如果能將幸福的味道收進菜汁之中,那是再好不過了,她曾這樣對他說。

而現在,她要放手試了。

馭食之戰,從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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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素食多以豆腐居多。豆腐、豆腐衣、豆腐漿、豆腐干等等,以清熱益血、養脾保胃等好處被素食者視為珍品。

刀起刀落之間,立成方型。

「啊!」彭廚子抬首,看見旁邊的舉動。王熙朝少年心性,將象牙豆腐拋至空中,長刀一揮,落于砧板上時,是小塊並齊的豆腐,刀法花樣繁多,彭廚子哼了一聲,高傲心性立刻跟著冒出來。

他將豆腐同樣扔向上空,眼利刀也利,在空中削齊豆腐,落在砧板上卻砸爛成豆腐泥。

「嘻——」王熙中暗笑,也甩了甩長刀,閉眼握住後再迅速切野菜。

余恩見彭廚子也不服氣的要依樣畫葫蘆,連忙阻止︰「小心,彭廚子,十人作菜有十種樣式,絕不會完全相同,你走的是樸實刀法,一刀一刀的扎實皆出于你心,何必比較?」

彭廚子聞言,老臉微紅。「你說得是。」

「哎,姐姐的想法真好。今天再見你,說句實話,我真是驚艷不已。那日只覺你廚藝極佳,今天你看似清爽舒服許多,讓我傾心不已。」王熙朝嘴在說,雙手仍靈活調味配料。

聶問涯從牙縫里露出話來,喃道︰「一個小男娃兒說什麼甜話。」終究也只是一個男孩,他在惱火什麼?

「面團合水。」彭廚子叫道。

「好。」余恩俐落地將調過的花水斟量滲進揉面。

「要做面餅嗎?」王熙朝笑嘆︰「那天吃了一口梅餅雞湯,我從此念念不忘。熙中,梅花水混檀香,我讓姐姐也嘗一口我做的梅花餅。」他的步驟眼熟而巧妙,連鐵模子也沒拿出來,直接以刀工刻形。

余恩見狀微愕。那日她雖以長布遮眼,但自己的手藝不會不清楚……他分明將她的取水量多寡、醬料、刀工強記下來,一一仿之。

心里的沖擊不言而喻。那種感覺已非僅僅作菜之樂,看見比自己年輕的少年竟有如此才能,手心在冒汗,不是緊張,而是興奮。興奮自己有生之年,能遇上這等人才。

雙眸晶亮,火焰在胸口流竄。她的聲音已有些沙啞︰「那,我就代彭廚子做忘憂餅,可好?」幾乎想要將畢生所學盡獻于此。

彭廚子看她一眼,再瞧瞧王熙朝,點頭大笑︰

「你盡避作便是!就當這是一場隨心所欲的喜樂之宴吧。」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只聞刀鍋之聲。風襲來吹動山林,倘若真能一直在這種地方作菜該有多好?

「好香!是哪邊的香味呢?」歐陽動鼻四聞。「我一點也聞不出是哪邊傳出來的香味,不過不管是誰作的菜,都沒有勝負之分,也保全了對方的面子,是不?爺,我從來不知道苗姑娘的面子這麼好買,看來那小少年真是對苗姑娘傾心不已。唉,苗姑娘若是年紀再小點,我怕……」怕什麼是來不及說了,因為被打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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