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兒弄蝶 第7頁

「當然。」富海很滿意她總算听進他的話。

「那還等什麼?」她模著咕咕叫的肚子,扁了扁嘴道︰「我快餓死了!」

裴穆清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跪在廚房的角落里,很努力地拿著塊抹布用力地擦著地。由于昨兒個借來的那件過大的衣裳還穿在身上,因此過長的裙擺讓她每次一走動便幾乎要摔上一跤。不過這還不打緊,一個上午她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不是富海存心虐待她,她是有吃過早點——但那早點像是專門給鳥吃般的少量,當然滿足不了她的胃。本來打算趁師傅不注意時偷吃幾個饅頭,偏偏裴家牧場的廚師可是早練就了眼觀四方的本領,誰敢偷吃,準逃不了他的鐵棍。

所以,她只有很努力地擦著地板,說不定一擦完又有飯可吃啦!

而裴穆清看到的便是眼前這景象。

他的眉頭一皺︰「這是在干什麼?」冰冷的聲音嚇住了廚房里的每一個下人,尤其那廚師的鐵棍也差點沒嚇得掉到地上。

「少爺,今兒個怎麼有空來到廚房——」廚房里的胖師傅本欲迎上前去,豈料裴穆清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大步走到小乞兒面前。

「小表,你在搞什麼鬼?」他沉聲問道。

她抬起頭,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大爺!你有眼楮不會自個兒瞧啊?我可是不偷不搶、安安份份地在你這什麼鬼牧場做事,你也親眼瞧見了,倘若你想省了我這口糧,趕我出門,我可不依!好歹我也做了一上午的工,說什麼也要拿幾個饅頭才行。但若是給得太少了,我也會跟你沒完沒了。」說來說去就是為了吃!這鬼牧場看來還算氣派,不會連幾個饅頭都給不起吧?不過話說回來,一想到早上的那些鳥食,她就打定主意,若是這巨人舍不得給,她就用偷的!其實這倒也不算偷,想想她可是難得以勞力換取食物,總不能白做工吧?若是給老爹知道了,非好好罵她一頓不可。

裴穆清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惱?

「喂!你听進我的話了沒?」她叫嚷著,才不管一旁的下人早嚇得臉色發白。

「誰讓你來廚房做事的?」他問。

「不是你還會有誰?」她含怒瞪他一眼。

「小表——」語氣之中似有恐嚇之意。

「是那個猴子臉。」瞧他一臉茫然,她立時補了一句︰「就是昨兒個老跟在你後頭轉,愛說大話的漢子啦!」不雅的言詞引起驚喘聲——不是裴穆清,而是在廚房里工作的丫頭們一時忍不住。她們沒料到小小年紀,長得還挺俏皮可愛的丫頭竟會說出這般骯髒不雅字眼,尤其竟也敢對主子如此放肆!倘若換成她們,只怕瞧見裴穆清那張冷峻淡漠的臉龐早就給嚇昏過去,哪還敢對他舌戰一番?

對于此點,她們倒是挺佩服的。

「富海?」

「八成是他,瞧他驕傲的神態活像只孔雀!你瞧過孔雀沒?趾高氣昂的!一個上午就會指使我做東做西!不過是搶了他的湯喝,就對我百般虐待,若不是我度量大,早就讓他嘗嘗我的厲害,哪還容得……喂!你干嘛?放我下來啦!」牢騷未發完,她就發覺自個兒被人給拎了起來,一路走出廚房。

「喂!你想干嘛?」她叫嚷著︰「別以為你人高馬大,就想欺侮我,若你敢傷我一分,我可是會還你十倍喲!你最好別亂來,頂多——頂多我不罵那個猴子臉便是了啦!」既然在人家的屋檐下,當然得收斂三分,免得真給他欺侮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哪知這裴穆清竟充耳不聞,一路上任由她叫罵不停,讓下人看得好不訝異。一時間全停了手頭的工作,愣愣地瞪著這副奇景。經過旁院時,富海本以為是她做錯了事,惹得主子不高興,正欲上前探問,這裴穆清非但未停下腳步,反而對他投以冷冷的一瞥。那一眼中仿佛有許多的責難和不滿,嚇得富海出了一身冷汗,拚命思索自個兒到底做錯了什麼?

進了書齋,他也沒事先警告,便直接放下了她,害她跌落地面,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好不痛苦。

「你想謀財害命不成?」她咕噥道。偷瞄了他一眼,決定還是先收斂一下,免得他一個不開心,又把她從裴園一腳踢回廚房了。

「謀財害命?」嚴厲的臉龐稍稍軟化,裴穆清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丫頭,若真要謀財害命,只怕你還不夠格。」

她紅了紅臉,拍拍衣裙,站了起來。

「你笑個什麼勁?我不過是個小乞丐,沒有自個兒的家,也沒名沒姓,當然不如你這般天生顯貴,成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過你可別以為這樣就勝我一籌,這也不過是老天爺賜給你的福份。」

一抹溫柔神色浮上他的臉龐。

「從今兒個起,你就有名有姓了。」

她睜圓了眼,先是驚愕,繼而好笑。

「你當我三歲小孩不成?打從出娘胎,爹就不曾為我取餅名字,我哪兒來的名字?倒也不是我說你,外表看起來嚇死人,原來只是草包一個,虧得你還掌理這個什麼鬼牧場,依我看三天沒垮掉就不錯啦!」見他未動怒,她的氣焰可囂張不少。

「這里是裴家牧場。」他道。

「我才不管這里是‘賠’還是‘賺’呢!總之誰敢招惹我,我小乞兒就讓他不好受。」她半威脅著,畢竟曾在江湖中打滾數年,膽子也練大不少。不過這一切也得是在裴穆清未動怒的前提之下,她才敢惡聲惡氣的和他說話,尤其瞧他現在似乎心情頗佳,不趁此時立個下馬威,還待何時?

「從今而後,你不叫小乞兒,你姓裴。」

「裴?」她愣住了,頓了頓,努力回想老爹是否曾說過他自個兒姓什麼沒有?「我的爹爹姓裴?」她像發現新大陸般,激動地問。

「你跟著我姓。」他宣布。

「你?憑什麼我要跟你姓?咱們又非親非故——」害她空歡喜一場。

「打從你爹將你賣給我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的人了。將來,你會在裴家牧場生活,你會跟著我姓。從今而後,沒有小乞兒,只有一個裴弄蝶。」

「裴弄蝶?」她眨了眨眼,低念了好幾回,仰著略帶好奇又渴望的臉蛋望著他。「這是我的名字嗎?」

「對,以後你就叫裴弄蝶。」瞧她這般開心,他不由得笑了。

事實上,她是挺開心的,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有個名字,雖然不知怎麼個寫法,但有名字總是好的。平日老爹不是喚她一聲「喂」,便是「小乞丐」的,她雖然不以為意。但現今有人為她取了名字,那種興奮可是難以言喻的——但她努力地不表露在俏臉上,免得他還當真以為她會感激他,說不定要她在此做白工也不一定。她哪知她的開心、她的興奮早叫他輕易瞧見,實因她向來性子都是如此直率,心里想什麼,臉上就浮現出什麼表情,隱藏不了多少情緒。

她很努力地裝出氣惱的聲音,為自個兒的權益抗議。

「你可別以為隨便為我取蚌名字便可要我做白工!好歹我也要同那猴子臉一般工資,再不然給我二個饅頭……不!起碼也得五個饅頭才成。」她伸出五根手指頭,擺明了不再殺價。

他輕輕撫了撫早先富大娘細心為她編起的麻花辮,那辮子又黑又亮的,一眼瞧上去就讓人十分愛不釋手。

「將來你在這里愛吃多少個饅頭就吃多少個,不會有人阻止你。」

「真的?」她雙眼一亮,開始幻想起堆成小山丘般的白饅頭全進了她的肚里,難不成她是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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