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穆清神情一凜︰「你知道?」
「算不上知道。」裴格正邪邪地笑了笑。「你可知‘青春之泉’?」裴穆清盯著他,緩緩搖了搖頭。
「五千兩換個消息,如何?」裴格正可得意得很。他雖不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但卻貪財好利得很。
「先說來听听。」
「前些日子我在妓院里听見幾個醉酒的客人談起這‘青春之泉’。听說是年前才興起的玩藝兒,能使人長生不老,永保青春。本來我也斥為無稽之談,可那醉酒的客人見我不信,便從腰際拿出一個小瓶兒,里頭還有半瓶,好奇之余,我小嘗了一口。」其實他是趁那客人醉倒後,偷偷嘗了一口,「你猜,那是什麼味道?」
裴穆清的臉色變了變。
「難不成是——」
裴格正可得意了。
「雖不敢肯定,但也相去無幾了,除了一股怪味外,那嘗起來分明就是血。想想看,那六具尸體不是都被榨干了血嗎?」
當下裴穆清的心思轉了轉,找出疑點。
「這並不能斷定就與那殺人魔有關。」
「本來我也如此認為,不過昨日動身前來牧場時,听聞那客人突然暴死,死因不明,豈不巧合得很?」
「這——」裴穆清正欲再問,哪知內廳傳出了連連干嘔聲。不是弄蝶還會是誰?
「丫頭!」他快步走至竹簾後,「富海!」
被逮個正著。弄蝶吐了吐舌頭,扁起嘴來,道︰
「我哪知你們在談這般惡心的話題?若是早知道,不听也罷。」趁著裴穆清尚未發作,她一溜煙的跑了。
裴穆清又有如何呢?
只能瞪著她的背影嘆息不已。
他該拿這丫頭如何是好?
瞪了富海一眼後,他隨即回到前廳,再向裴格正問個清楚。
如今首要之務便是捉到那殺人魔,免得哪天弄蝶若是出了什麼意外……
他嘴一抿,不敢再想。
第六章
自從知道裴格正打算在裴家牧場住幾天後,弄蝶就想盡辦法去整他。頭一個晚上吃飯的時候,她挺得意地拿起一雙竹筷俐落地夾起菜來,裴穆清雖未有任何贊美之詞,但他唇邊卻泛起淡淡的笑意,她也挺滿足了——其實想想倒也是奇怪,她干嘛這般在乎他的看法?雖說他也算是她的衣食父母,但也不必這般在乎他嘛!不過,她只是想想而已,反正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待辦。
這所謂更重要的事當然是——
看好戲嘛。
當裴格正入座後,那椅腳突然斷成兩截,讓他摔個四腳朝天,她不由得低聲竊笑起來,而那富海也在一旁偷笑。原來弄蝶和富海同是幕後主謀,因為他們都看不慣裴格正這般趾高氣昂的孔雀相,所以暫為盟友,就盼能趕跑這流里流氣的紈褲子弟。當然,此舉雖未遭到裴穆清的責罵,卻也招來他冷冷一瞥,仿佛知道這一切都是她所為。
本以為在裴穆清的默許下可以無法無天,所以與富海悄悄商議後,她又在裴格正的食物中放巴豆,讓裴格正一個晚上連跑茅房數次,哪知一回了房,裴穆清一臉冷漠的走進來,不顧她抗議,命令她坐在椅子上,開始說教起來。說教內容不外乎——淑女所為莫過于女紅刺繡,念念書,最好棋琴書畫樣樣精通,哪可淨想些鬼點子整人——坦白說,若是知道,逞一時之快的後果要听他嘮嘮叨叨,如讓裴格正抽一頓鞭子還來得痛快些。
不過,說教歸說教。可沒一會兒工夫她就夢周公去了,再也不理會他的責罵怒吼。直到隔日醒來,發覺自個兒正四平八穩的躺在床上,雖不知是怎麼上床的,但總算逃過一劫。等阿珠伺候她梳洗過後,便又溜到內院去,想找富海問清楚到底誰是彭寡婦——
說來好笑,昨晚裴穆清同裴格正的談話她有九成九是听不懂的。偏偏彭寡婦那三個字卻深入她耳,想忘都忘不掉,也不知自個兒是著了什麼魔,竟想知道那姓彭的寡婦究竟與裴穆清是何關系?听裴格正所言,那彭寡婦似是天仙般的美人,就不知美到何種程度?且與那姓裴的似乎交情非淺,讓她听了好生妒忌——
妒忌?呸!她是發了什麼瘋會去妒忌彭寡婦?她怎可能會為了那裴穆清而吃醋?瞧他整日這般虐待她,要她學騎馬不說,又要文雅地拾筷而食,如今更是添上說教一項,不是虐待是什麼?若不是因為寄人檐下,她說什麼也不會乖乖的听訓于裴穆清。不過,說歸說,進了內廳,一瞧見裴穆清,還不是不自覺地芳心大悅,一溜煙的跑了過去。
裴穆清一听急切的足音,不消抬頭便知來者何人。唉!想這裴家牧場向來平靜得很,但自從來了這丫頭片子後,可就熱鬧許多,偶爾打從遠處就听見她如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听富海言道,他離去的半個月間,她還聚集了幾個丫環組成一支彩球隊,沒事便在旁院踢踢玩玩,好不熱鬧——
輕嘆口氣,他招了招手,要她過來。
「丫頭,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叫人去找你,過來瞧瞧你喜歡些什麼玩藝兒?」
弄蝶一蹦一跳的跑了過來,瞧見內廳里除了裴穆清之外,還有一名肥胖的商人。而擦得晶亮的圓桌上擱著各式各樣的布料,旁邊還有幾個打開的珠寶盒,里頭擺放了不少女人家用的玩藝兒。
「裴少爺,上回我來的時候,還不曾見過這可愛的小泵娘,沒想到不過半年的工夫,您就娶了妻子,瞧夫人多福相!將來肯定是多子多孫。」這商人嘴溜得很,一來是為自個兒多攬些生意;二來是在關外經商,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遭見裴穆清願意為一個女孩兒光顧這些玩藝。若不是自己的妻子,還會有誰能得裴穆清如此的寵愛?
回想半年前來此時,這丫頭還未出現,伴在裴穆清身邊的是個天仙般的美人,听旁人說是一個寡婦人家。那一回,裴穆清在添購了牧場所需之後,本想就此打發了他,這時那位寡婦卻從珠簾後走了出來,硬是纏著裴穆清買些女人家的玩藝送她。這裴穆清倒也干脆得很,直接吩咐他,無論那寡婦買了些什麼,全都記在他的帳上,說完便出去同人打獵去了。他還記當時那寡婦的臉色難看極了!今兒個可就不同了,瞧這裴穆清卻願意為這小丫頭細心挑選,那簡直是一反常態。說來說去,還不是這丫頭有福氣,竟能深得這位關外霸主的寵愛。
听這商人猜測她是裴穆清的妻子,弄蝶的臉蛋不覺紅了紅。偷偷瞧了一眼裴穆清,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她只好也低下頭去好奇地模模珠寶盒里的花鈿、簪子,心里頭盤算著得花幾文錢才能買上一支?瞧上頭精細的圖樣,必然價值不菲。
「丫頭,可有喜歡的?」
「喜歡是喜歡,可就是身無分文,想買也買不起。」其實弄蝶買的不大,想想以她的身份,哪敢著望有一天能戴上這些玩藝兒?因此她隨口道︰「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吃你的,用你的,哪還需要添購什麼玩藝?一來是不需要;二來是兩袖清風——難不成你想送我?」話才說完,就瞧見裴穆清嘴角含笑地盯著她。
愣了愣,她張大嘴︰
「你真的要送我?」
「你自個兒挑吧。」他笑道。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心思也轉了好幾回,終于點點頭,答道︰
「既然你要送我,那我就不客氣嘍!」不拿白不拿。
若是往後他一個不高興,將她趕出了裴家牧場,到時也好有盤纏去找老爹。想想這些珠寶首飾若是換成了黃金白銀,那可是一生吃喝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