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別想!」他看出她的想法,「若是讓我知道你拿去當鋪換銀兩,你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誰說我要拿去當鋪了?」她也顧不了俏臉上那一大片紅暈。「是你多想了!只是我打從小時起便不曾用這種玩藝,所以一時拿不定主意買些什麼罷了。」她想說的是——干嘛這般會瞧人心思?這樣自己豈不是連一點秘密都不敢有了嗎?
裴穆清只是揚了揚眉,倒也懶得與她反駁。
「夫人,不如就由我來為你介紹幾種上好的貨色吧!」商人可不想白白失去一筆大生意,急忙從珠寶盒里拿出幾支出色的簪子。「只要是我張大郎賣的貨品,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像這犀玉大簪、點翠卷荷簪全是目前京城最流行的玩藝。你若嫌這簪子太過華麗,不如就選這‘臥兔兒’。」張大朗拿出一個白絨絨、有點類似現代人的帽子的頭箍。「這北方的冬天可不是普通的冷,瞧夫人好似江南人,必受不住這北方的寒氣,這‘臥兔兒’既可用來裝飾,又可為夫人御寒,算得上很實用。」他說得是天花亂墜,弄蝶看得是眼花繚亂。
一會兒是簪子,一會兒是取暖之物,她好奇地模模那臥兔兒,還當真暖和得很,害得她忍不住多模了兩下。就不知這價錢是如何?若是貴得很,她也不好意思讓裴穆清付錢。雖說這牧場大得很,可到底有多大?她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再說,管理這般龐大的牧場,必定所費不貲,若是吃垮了他,她可就沒衣食父母啦——這是她自個兒為裴穆清節省銀兩的一套說法,不然還真不知道自個兒干嘛為他這般省錢?
裴穆清朝張大郎點了點頭,只見這張大郎喜不自勝的急忙將臥兔兒擺在圓桌的另一端,介紹起別的貨品了。
「夫人,你要不要瞧瞧這京城婦女染指甲的玩藝?這可是上等貨,是將凰仙花放在小白里反復搗碎,再加上少量的明礬所制成,保證三個月里絕不褪色。」見弄蝶一臉茫然樣,張大郎更是努力地解說著,就盼她能通通買下。不過他在意的可不是弄蝶的反應,他只要一看見裴穆清輕輕點一下頭,便急忙拿起剛才介紹的玩藝兒擱在一旁——那就表示裴穆清全都要了。
才一會兒工夫,只見又是胭脂,又是簪子,又是繡花鞋面堆了滿滿一小圓桌。最後的壓軸好戲便是她千里迢迢由中土各省份所帶來的布料。
他翻出箱底的好幾層輕如柔翼的布料攤在桌上,讓弄蝶好一陣子看呆了。
「夫人,不瞞您說,這布料又分絲、綾、羅、絹、綢、緞、錦等等。這每樣又有若干品種,像這蘇州有花羅、素羅、秋羅;嘉興有素綢、花綢、凌綢,本來這幾塊布料是打算自個兒帶回家送給我那婆娘的,不過今兒個見了夫人也算有緣,若你喜歡,算個半價也不是問題。這幾塊布料還是我特地跑到產地去親自挑選的,你是要嫌布料太素了也沒關系,下半年我再請個師傅為你繡上幾朵花呀還是鳥的。不管你喜歡的是蘇繡、顧繡還是京繡,全包在我身上!」他說得口沫橫飛,忍不住先喝了口茶。這還是頭一遭做生意做得這般盡興。
雖說弄蝶是听不大明白,不過看那布料個個柔軟如翼,哪個女孩家會不歡迎?就連她這個不愛打扮的丫頭也都看得發愣了,由此可知這些布料是多惹人憐愛了。
「這些布料我全要了。」裴穆清說道︰「明年再來,挑些素色的絲品,不須太花稍。」
張大郎喜悅得幾乎昏厥過去,這豈不是先為他訂了大批訂單嗎?
「誰說我要了?」弄蝶朝裴穆清擠擠眼,悄悄低語︰「你可知買下這些布料要花多少銀兩嗎?」
裴穆清笑了笑,道︰
「若是不夠支付,將你買了便是。張大郎,那玩藝兒拿給我瞧瞧。」他指的是外觀似珠寶盒,可又不怎麼像的一只精致小盒。
張大郎急忙呈上。
「裴少爺好眼力!這可是洋玩藝,俗稱什麼音樂盒。只要將這盒蓋打開,不須有人彈奏,便會有音樂跑出來。」張大郎殷勤地打開了盒蓋,立時傳出悅耳的音樂聲。
弄蝶輕呼一聲,好奇的從張大郎手中搶過音樂盒,淨在那兒東打量、西瞧瞧的,就是瞧不出哪里有人彈琴。一時不小心,將盒蓋閉上,音樂聲又忽地不見了,再將它打開時,又響起了音樂。在強烈的好奇心之下,她將音樂盒一會兒打開,一會兒關上,為這驚奇的東西開心地咭笑起來。
裴穆清瞧她自得其樂地玩著,無奈地笑了笑,對張大郎說道︰
「這音樂盒也留下吧。」語畢,便喚來富海帶張大朗去賬房領錢。
「丫頭,挺好玩的?」
「好玩極了,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稀奇古怪的玩藝。」她將耳朵貼近音樂盒,百般不解這麼小的盒子里竟也能容納這古里古怪的音樂。
「你就自個兒留著吧。」
「我自個兒留著?」愣了愣,她圓睜著眼,瞪著似笑非笑的裴穆清。「你要送我?」
「若是不喜歡,丟了例是。」
「誰說不喜歡?」弄蝶將音樂盒緊緊的抱在懷里,像是極珍愛的寶貝似地,不肯放手。「我喜歡極了!你——真要送我?」
裴穆清揚了揚眉,故意說道︰
「送給富大娘也不成?」
「不成、不成!」她可慌了,「你說要送我便不可反悔!男子漢大丈夫可是說一不二,就算這會兒你搶了去,那仍是我的東西,你是不能言而無信的。」
「瞧你喜愛的樣子!」他笑了笑,模模她略微激動的臉頰。「你喜歡,留著就是了。」
「當真?」
「沒有人敢質疑我的信用,你是頭一個。丫頭,若是下回再讓我听見你說這話,可有你受的了。」
弄蝶吐了吐舌,道︰「知道啦。」反正禍從口出,少說一句便是,免得他萬一一個不開心又收回了這音樂盒,她可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想歸想,卻仍是十分好奇他與彭寡婦的關系,雖然直接問他本人會更清楚,但不知怎地就是難以啟齒——
若他坦言喜歡那彭寡婦,那可怎麼辦?她皺了皺鼻頭,她干嘛這般擔心?那彭寡婦既是天仙般的美人兒,那這姓裴的會愛上她便是天經地義的事,她干嘛在這兒吃干醋?難不成……
她急忙甩了甩頭,甩去那不可思議的想法。偷偷瞥了裴穆清一眼,見他也正瞧著自己,不禁紅了紅臉,忙不迭的垂下目光。他干嘛用這般古怪的眼光瞧她?又不是欠他幾百兩銀子沒還——難不成他是在等她道聲謝?
是有此可能!而她裴弄蝶也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于是乎她用很小聲、很小聲的聲音,輕輕說了聲「謝謝」,便一溜煙的跑了。
對于這突來的害羞,她可是萬分的不解,只是很清楚自個兒在氣惱著——
氣惱自個兒沒有那彭寡婦天仙似的容貌。
???
「不得了啦!少爺!少爺——」這日,富海未經通報便闖進書齋,大喊大叫起來。
裴穆清從一堆帳本中抬起頭來,淡然道︰
「怎麼啦?」
「昨晚又死了一個姑娘,是楊家牧場上的丫環!這怎麼得了?以往那殺人魔都是在月中才下手,如今不過月初便又死了人,這殺人魔也無法無天了!若不早日捉到他,只怕遲早關外的姑娘不是死光,便是逃光了。
裴穆清神色未變,蓋上帳本問道︰
「一個早上未見弄蝶,她是到哪兒去了?」說來奇怪得很,打從自個兒回來後,這弄蝶倒也纏他纏得緊——所謂纏他,乃是指東問西問,非問個清楚方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