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正在逃命!
對方是訓練有素的,才一轉眼便反應過來。
他們策馬狂奔,箭矢順著風向郁泱兩人射去,但檠豐背後像是長了眼楮似的,左一拐、右一拐,幾次飛箭貼頰而過,但沒有肉痛感。
檠豐飛快奔進林子里,但黑衣人動作更快,一前一後像是數道疾風追逐。
他們輸在對地形生疏,所以慌不擇路,當郁泱回過神時發覺他們已經被逼到山崖邊緣,身後是萬丈深淵,身前是舉弓以他們為靶的黑衣人,郁泱嘆口氣,游戲結束!
檠豐側過臉,問︰「你還要和我一起嗎?」
郁泱死了求生之心,苦笑回答道,「我像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你不像!」
三個字落下同時,檠豐抱緊她,兩人從崖間往下跳。
突然間一陣刺痛穿透背心,昏迷前,郁泱最後一個意識是︰原來自由落體是這種感覺,沒有想象中可怕嘛……
第十四章善惡終有報(1)
身體一陣陣痙攣,無法遏制的疼痛在賁張的經脈間游走,呼呼的風聲至陰至冷,像魑魅魍魎的呼吸,不斷吹向她每個毛細孔,然下一刻她又彷佛置身太上老君的煉丹金爐,被烤得酥黃焦透。
疼痛將她催醒。
睜開眼、閉上眼數次之後,郁泱終于慢慢適應光線,視線對焦,她看見檠豐的背影,他衣袖變成碎布條,內褲外褲都磨破了,隱約透出一片雪白**,要不是疼得太厲害,她肯定會笑出來。
郁泱微微一動,檠豐迅速轉身,然後她看見他的焦郁。
他很狼狽,雙眼布滿紅絲,眼下兩團暈黑,帥氣俊朗的臉龐有數道粗粗細細的刮傷,可是在看見她那刻,他迅速露出微笑。
這人,還真有偶像包袱……郁泱輕喟。
垂眉看一眼自己,發現她的狀況好太多,至少衣裳完整,**……應該還是完美包裹吧。
是,她記得墜下山崖那刻他緊緊地將她護在懷里,所以有他的自由落體,半點不可怕,她所有的知覺里充塞的全是屬于他的氣息。
笑了,因為他下意識的舉動讓她明白,他有多麼珍惜自己。
「還笑,你燒昏了嗎?」他憂心忡忡地望著她,手里拿著一塊沾水濕布,很明顯那塊布曾經是他的衣服下擺,現在,它被輕輕貼在她額頭。
「我發燒?」
「你後肩被射中一箭,我把箭拔下來了,痛不痛?」想到血水往外噴那刻,他心有余悸,是他的錯沒將她護緊,再度回想,罪惡感又爬上臉龐。
她不喜歡他的罪惡感,于是試著耍幽默將其沖淡。「很痛、非常痛,不只後背,全身都痛得厲害,你確定我只中一箭?」
檠豐失笑,她在學牡丹、芍藥嗎?每回郁泱不高興,兩人就開始說相聲,嘮嘮叨叨地分散主子注意力。「對不住,不應該把你卷進來的。」
「你沒听清楚?顧敬豐買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命。與其分別遇險,我寧願和你一起,至少黃泉路上多個伴。」
「你痛傻了,我們還在人間道,不在黃泉路。」
「是啊,要是走過奈何橋還痛得這麼厲害那也太不劃算。」嘆口長氣,郁泱問︰「我腦子痛壞了,你幫我分析分析,顧敬豐為什麼那麼恨我,竟然舍得花錢宰我?」
因為上不成干脆直接毀掉?因為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嘗?如果真是她想的這樣,顧敬豐還真不是普通變態。
扁是幾句話就說得她氣喘吁吁,同意了,相聲是種技術活兒,不是爾等凡人可以輕易練就。
「這件事我應該早點跟你提的,鄒涴茹被逐出顧府後並沒有回娘家,而是跟了顧敬豐,而她恨你。」
可不是嗎?肯定恨她奪夫,恨她霸佔嫡妻位置,恨她搶走男人注意力,恨到想把她給殺死!這就是女人最可悲的地方,失去愛情,不去另一半身上尋找原因,只埋怨更強大的對手出現。
「這件事你很早就知道?」
「對,但我沒把它放在眼里,以為是無足輕重的兩個人干擾不到我們,沒什麼好在乎的。」沒想到……是他太自信自傲,是他的錯。
「這下子陰溝里翻船了吧,這世間不可以輕視任何人,因為你永遠無法知道小人物發起威會有多大的殺傷力。」郁泱苦笑。
「你傷著呢,別說話,閉上眼楮好好休息。」他伸手搗住她的眼楮。
「不要。」她推開他的手。
「為什麼不要?」
「因為害怕。」
「怕什麼?」
「怕閉上眼楮就醒不過來,怕沒有人發現我們……」頓了頓,她終于將心頭疑問說出口,口氣有些鄭重。「如果我快死了,可不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他輕輕將她的頭發順到耳後,柔聲道︰「你放心,血已經止住,傷口也敷上傷藥,好好靜養,過幾天就會痊愈,我手下有幾個人擅長追蹤,他們發現我今天沒抵達莊子,很快就會找來。至于問問題,不只一個,你可以問無數個。」
以為她會問困難的、復雜的、讓人難以啟齒的問題,因為她的態度太鄭重。沒想到她只問了三個字,一個字、一個字,每個字都清楚,清晰得讓他明白,她有多聰明。
郁泱問︰「你、是、誰?」
很好,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張開嘴巴,回答,「我是E!」
那是他鼓足勇氣才出口的答案,可惜郁泱撐著最後一分力氣問完問題,然後陷入昏迷。
但事實並非如她所想象,眼楮閉上再沒有清醒。
她醒了,發現自己在一處山洞里,在檠豐的懷里,山洞有點陰冷,他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搗熱,他累極,傳出微微鼾聲,髭須紛紛冒出來,隨著他的呼吸輕輕磨蹭她的額頭,她有些癢。
她一動,他立刻驚醒,確定她目光澄澈不再尋不著焦距,心終于放下。
已經三天了,過去三天她睡睡醒醒,每回張開眼楮看著他卻像不認識似的,講幾句含糊的話、扯扯嘴角,繼續昏睡。
他嚇到了,原本從沒緊張過,可以掌控所有事的自信被抽走,他不害怕墜崖、不害怕沒人找到自己,可是他害怕她不再清醒,他一次次喚她,不斷給她輸內力,他每隔半個時辰就為她把脈一次,他勤奮地為她換藥,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但她仍然不醒。
她不想折磨他,但這三天他為她受盡折磨。
「好香……我餓了。」
餅低的血醣讓郁泱無法表現出精力充沛的模樣,她只能用微笑撫平他的憂郁,現在的他看起來比顧玥更像憂郁王子。
「肉馬上來。」
他輕輕把她放回地上,飛快把架在火上燒烤的魚肉取下,為了讓她一醒就有新鮮東西吃,他不知道已經浪費多少食物,切肉、上架、炙烤、燒焦、扔棄……他不斷重復同樣的過程。
很幸運,眼下她醒來時,魚肉已熟透。
檠豐用一片寬寬的葉片盛魚,兩根削開的樹枝當筷子,他回到她身邊扶起她,一點一點將魚肉剔下來喂她。
他喂得既專注又仔細,好像在精雕藝術品,看得她眼眶微熱、鼻微酸。
她以為幸福是男人拿著兩張前往法國的機票,說︰「親愛的,我們去度蜜月。」以為幸福是男人帶來五克拉鑽戒向她求婚,以為幸福是九千九百九十朵玫瑰,以為幸福是他願意一輩子為你臣服……
沒想到都不是,只要男人願意為你專注,那就是千金難換的幸福。
恍惚間,那個看著她、怨恨自己不能給她體溫的男人回來了,那個幾次想握住她的手為她打氣,卻總是沮喪地穿過她手心的男人回來了,她又將他與E重迭在一起,但這回她不想鑽牛角尖,她只想好好愛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