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季荷花燦爛 第2頁

卓盈哪里見過這些,受不了誘惑的她果真卸下高檔得令人難以親近的名牌衣飾,背上背包,跟著阮玫來到有藕鄉之稱的白沙村,準備度過一個充盈鄉土氣息的暑假。

那日,才是上午,天氣已經很熱。她和阮玫剛從公車下來,便滿頭滿額的汗,阮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遮著烈陽,一手拖著她飛快地朝路邊處的小茶館跑去。

才剛坐下,胖胖的老板娘便趕著上前,介紹她們喝一款叫草莓蜜茶的飲品和一種叫甜脆蓮藕小食。

卓盈啜了一口茶,酸甜酸甜的,很清爽。再看向那一小碟脆蓮藕,賣相頗為誘人——薄而透明的圓形薄片沾滿了晶瑩的糖粒,上面斜橫著一個個小孔兒,襯著藍邊白底的花邊碟子,純淨得讓人不舍得吃它。

想不到鄉村地方,也有這麼精致的食物。卓盈感嘆著,拈起一塊蓮藕,舉到眼前一照。陽光從窗邊灑至,手中的圓片子,居然像雕花的白玉佩一般通透。

「吃啦,這不是膠片,是藕片!」阮玫瞅著她小心謹慎的樣兒好笑地說。

「我也不相信未及阮氏家門,你就用如此幼稚的方法戲弄我。」卓盈依然端詳著藕片,然後優雅地把它放在嘴邊,輕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著,這款脆蓮藕片的外觀雖然灑了糖粒,卻不顯甜,還有一種很清的蓮藕香味。

阮玫聳聳肩,低頭啜了一口草莓茶。這個卓盈什麼都好,有時就是太顯優雅,而且優雅得十分自然好看,害得性急的她經常有急驚風遇著慢郎中的感覺。

卓盈又咬了一口,細細品過後,咽淨嘴里的東西,才說︰「果然有一種令人覺得狂吃一通也不至胖了去的感覺。不知是不是真會這樣,要是假的,我倒佩服調弄這款小食的人了。」

阮玫抿嘴一笑,故作神秘地說︰「若你見了這個人,你會更驚奇呢。」

「哦?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噢——」卓盈聳聳肩,「能令之女面露興奮之色,他大概長得很人模人樣了。」

「又這麼說我?!」阮玫伸直腦袋,朝卓盈的手臂擰去,「找死!」

卓盈連忙往後一縮,「咭咭」地笑了。

「不準再叫我‘’!」阮玫狠狠瞪她一眼,用手指骨敲著桌面,壓低聲音罵她,「你想裝聖女我也不說話了,還敢說我!」

「我或許在裝聖女,但你是讓人一看就覺得——」卓盈笑著越縮越後,椅背子已經抵住鄰桌的椅背了。

「就算我又怎麼樣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看我注意的都是美男子耶。」阮玫哼了一聲,拿起草莓蜜茶灌了一口,塞了一塊藕片進嘴巴,說︰「我不也經常講很多名草的八卦給你听了,每次都听得你笑眯眯!」

「總好過你一邊述說一邊滴口水。」卓盈雖然文靜,斗起嘴來卻絲毫不落下風。這「優點」,大概源自她那位在上流社會異常活躍的母親李月華。

說起卓家,雖然不至于富貴得家產以「億」作單位,但家里卻大部分是極有名氣的醫學界專業人士,這類人正財不多,偏財往往得之極易,像應邀演講或參與某些機構的藥物研究,報酬絕對驚人。

她的父親卓展濤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心髒科學博士,母親李月華是船業大王包玉進的孫女,是上流社會的名媛……生于此等家族,當然還有諸多叔伯兄弟,姨媽姑姐等等借著祖業和名聲出人頭地,各領風騷。不過這樣的家庭規矩自然也不少,尤其是她那個名媛母親,單是她這回暑假,說要跟同學阮玫到白沙村住上一陣子這件小事,就著實讓家里不得安寧了好一陣子,說是千金小姐跑到農村地方去,會被蚊子叮個全身起包,搞不好還會得個「登革熱」。

直至她為表抗議,將自個兒困在房里三天,哥哥卓冶才看不過眼,冒著被母親嘮叨一整天的危險,私自放了妹妹外出,來個先斬後奏。

「你或許听得芳心亂顫,蠢蠢欲動呢!」阮玫低叫。

「我怎麼樣是你猜的,但你的口水痕跡確實留在嘴角上,這才要命。」

「你虛偽!我就不信你不想男生!」

「的確會想,只不過,我只局限于想,而你,是幻想。」

阮玫臉一綠,「姓卓名盈的家伙!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和自己心愛的男人接吻……上、上床是怎麼樣的!」

卓盈捂嘴低笑,「姓阮名玫的家伙,我以後不叫你玫玫了,就叫你花痴好了。」

「你……你是食古不化!我真弄不懂自己怎麼會和你這種人談得來的!」」

「理由非常簡單,因為我想多听,你想多說,正好相得益彰。」

「所以說的人就成了花痴,听的人還是好女孩!」阮玫意興闌珊地縮回腦袋,噘噘嘴說,「除非你別戀上男人,不然我定然要笑個三天三夜,活活笑死你!」

卓盈笑了,與阮玫斗嘴向來是最好的解悶良方,尤其是圍繞著玫玫最喜歡的男性話題。她啜了一口草莓茶,正要還以顏色,耳邊卻響起老板娘的大嗓門︰「寧老板啊,這貨不夠啊,我不是說好要50公斤脆蓮藕嗎?」

「不對吧,單子上寫的是30公斤啊。」一個略顯沙啞的男人響起,隨即是「沙沙」作響的找開紙張的聲音,「你看,寫的就是30公斤。」

「不是!我初時寫了30,後來在3字的上面加了一橫啊,這不就是5字嘛!」老板娘跺腳大叫——寧家的甜脆蓮藕好銷得很,她通常每三天進一次貨,30公斤怎麼夠三天呢,算頭算尾,會少掙很多。

「嗯——」男人隨意應了一聲,「沒辦法了。這兩天走了兩個送貨工人,我不夠人手才會親自來的,工場現在沒現貨了!」話畢,男人不卑不亢地朝前一伸手,「請付賬吧,我還得繼續送貨。」

老板娘氣結,大抵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不受罵的脾性,只得拉長著臉返回櫃台結數。

卓盈不是個多事的人,更不會很沒禮貌地對陌生人評頭品足,即使在心里有什麼想法。然而,這個男人大咧咧地叫買家結數的態度有點奇怪,畢竟現在生意難做,很多生意人遵從「顧客永遠是對的」的原則,被人家踩著胸口也盡量忍氣吞聲,只能貨物能夠銷售就行。

她微一扭頭,不遠處的櫃台前方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理著短發,身穿一件洗水牛仔T恤,一條石磨藍牛仔褲,雖然被人稱作老板,卻簡單隨意得像個送貨工人。

他的腳邊放著兩個不銹鋼鐵箱,應該是裝載著他口中那30公斤貨物吧,上面寫著「寧家蓮藕」四個紅漆楷書。

噢,原來這個男人就是她大為贊賞的甜脆藕片的制作人!那食物形狀玲瓏,品嘗間能感覺一股精細柔美的氣息,原以為會是女子的杰作,想不到制作人居然是個粗枝大葉,甚至對客人不堪禮貌的男人。

「在看什麼?」阮玫見她不斗嘴了,還少見地四下觀望著。

「沒什麼。」她緩緩把腦袋擺正。

阮玫見狀,便好奇地伸長脖子朝那邊望去,偏她倆坐的這個位置是角落,若不站起身子朝前走兩步,就望不到茶館的櫃台。

「對了,你剛才說那個制造這些蓮藕小食的人很特別,為什麼?」卓盈拈起碟子里最後一塊藕片——它不是圓的,像半月的樣子,片片均勻,應該是用機器切割的。這工序大概也是要用機器的,畢竟手工處理,會免不了出現「藕斷絲連」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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