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轉流年 第19頁

他抬起頭,無言地望向窗外明媚的天。

是三月,桃花飛舞,風一吹,宛然如夢。

他看著,眼里漸漸有了淚,「靈兒,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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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熱熱鬧鬧地籌備了起來。

靈兒穿上繁花似錦的衣裳,對鏡整妝。坐是坐不住的,卻也能一手撐了娘親,一手撐了姐姐,勉強捱下來。

「娘,再給我多搽些胭脂好嗎?我怕棋哥哥看了會擔心。」靈兒抿一抿毫無血色的唇,微微笑道。

「還搽什呢?你都已經這樣了,他偏還弄這些玄虛,有什意思?"姐姐又氣又惱又痛心。氣的是自己,昨兒靈兒問起那個古老傳說的時候,她為什沒有覺悟?惱的是靈兒,都已經這副模樣了,還要折騰自己。

「姐,你不懂。」淚,從心底漫出,這不是悲傷,而是欣慰,是喜悅……

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比祺哥哥更了解自己了,再也沒有。

她微笑著看著鏡中的自己,鮮紅的嫁衣遮住了胸口那一個洞,心口破了,血如汩汩細流綿綿不絕。然而,她想象著自己的血肉混入了他的血肉,自己的心跳延續了他的生命,她便覺得快樂,滿足。

就連那分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是享受姐姐長長地嘆了口氣,不再說什,眼里的不忍與難過卻更加深了。

如果,她知道了她的命並未換回他的命,會怎樣……會怎樣?

「娘,姐姐,你們看我漂亮?"靈兒綻眸,艷妝下的嬌容灼灼燦亮,仿佛傾全部的青春與美妍,就是為了去赴一個死生相守的盟約。

轎子從後門出去,吹吹打打地過了街,再熱熱鬧鬧地從正門抬進來。

如此,賀家便算是正正式式地承認了這個人。

就算到了閻羅殿里,她也是賀門殷氏,承襲的是賀家的香火。望鄉台上,她望的,也是賀家的方向。

這樣,她便是走,也走得毫無牽掛了。

靈兒撫著胸口,盈盈笑開來。

然而,轎子卻驀地頓住。媒婆掀了轎簾,看她一眼,眼里滿是驚駭。

長長的迎親隊伍停了下來,鼓樂聲不再。

她心里驚惶難定,連聲追問,卻沒有一個人抬頭看她一眼。人人垂頭喪氣,整個長街籠罩著一層沉沉的悲哀。

發生了什事?到底是怎了?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提起裙擺,踏出轎來。這一次,竟然沒費多大的力氣。

軟緞面銹著鴛鴦的新鞋子,踩在被鮮血染紅了的地面上。啊!難怪媒婆那驚慌,原來,她的血已經染紅了整條長街。

沒有時間了,她還沒進門,還未算棋哥哥的新娘。

她不敢耽擱,一手揭了頭巾,在望不到盡頭的迎親隊伍中奔跑著,奔跑著……

紅色的嫁衣逆風揚起,如一只翩然飛舞的蝶。

近了,近了,那熟悉的庭園,熟悉的房舍,熟悉的窗欄,熟悉的……雕花木門。

屋子里的人看見她,驀地止住哭聲,瞪大了眼。

一個一個,一個又一個……為什這多人?她們為什哭?

一種前所未有,令人戰栗的恐懼感,猛地攫住了她。

靈兒遲疑著頓住腳步。眼光慢慢地掃向床榻,以及床榻上一身新衣的新郎。

棋哥哥?

她慢慢地走,慢慢地靠近,仿佛是不可置信。

祺哥哥--

來不及了,一切……

她幾乎是撲滾到床邊,肝膽俱摧地喊。

從來沒有像此刻的哀戚與淒厲……

「不!該走的不是你,不是你啊!"她嘶聲哀號,感覺自己被扯成幾片,耳朵里恍惚有人聲,卻什也听不清。

為什?為什如此殘忍?為什你不等我來?為什?

「少爺。靈兒沒有死,你走得冤枉啊!"綠隻禁受不住,撲跪下來。

前門傳來新娘子死在途中的消息,少爺听了,怔了一怔,就這一仰頭,追了上去。誰曾想,下一秒,新娘子竟又活生生地出現?

「不要說--」不能說死這個字!靈兒自己還沒有意識,受不住這個驚嚇。莫三娘趕得一臉淚,一額汗。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靈兒只覺心口一痛,整個人晃了一晃,散開了。

她憂傷地注視著他安靜的臉容,憂傷得心碎,可是,仍管不住自己的影像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漸漸消失在庭院深處。

桃花林中,仿佛有風吹過,滔滔如歌︰棋哥哥,我只要做你一天的新娘,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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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碧水村

斑澤愷回來的時候,殷靈正笑得開心。

他見了,唇角不由自主地牽出一絲笑意,嘴里卻仍然斥責道︰「明明身體不舒服,還這鬧騰,平日里也不知是怎照顧病人的。」說著,記起初見她時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模樣,忍不住沉沉地笑起來。

她能混到個護士來做,也算不簡單了。

「其實我根本沒有病,剛才我還……」一想起丁謙那狼狽的模樣,殷靈便忍不住想笑。

「剛才你又如何?"他目光如炬,瞪著她。

這女人,居然還認為自己沒有生病。她難道不知道,她的手比冰還冷?她的臉比紙還白?

「你又生氣了?"殷靈微笑著睨他。

他似乎極容易生氣。而她,又總是笨到惹他發怒。

「別氣哦。」她仍是笑,靠近他一步,「生氣會使人難看。」這個距離只需一探手便可以觸模到他了,但她並沒有伸出手來。

「是嗎?"他失笑。是那種拿她毫無辦法的無奈的笑。怎會有這種人?罵她,她還嬉皮笑臉。往常他只要一變臉,常人莫不跪地求饒,逃之夭夭。而她,竟然還敢沖到他的面前來調侃他。真是的!

然而,面對著她那張言笑晏晏的臉,他有再多的氣也發不出來了。

怎也無法將她毫不設防的笑容隔絕在心門之外。他發覺,在她的面前,他越來越沒脾氣了,這樣下去,他,高澤愷,遲早會變成一只溫馴的小綿羊。

搖搖頭,他認命地從口袋里掏出兩粒藥丸來。

「你要吃藥了?我去給你倒水去。」殷靈識趣地道。在醫院待了這多天,再笨也知道現代人不喝苦藥汁了。

「別忙,這藥是給你吃的。」

「給我?不不不……」她唬得連連擺手。

那硬硬的小東西,咬起來苦,吞下去哽人。又不知道得害她吐多久呢。

她那原本蒼白的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呵,原來你也怕吃藥?"高澤愷抬眼凝視她緊縮的黑眸,嘴角浮起淺淺笑意。

殷靈皺皺鼻子,皺皺眉頭,指著他手中藥丸道︰「你剛才出去就是去弄這個?"

「不止。」

「嗄!還有?"她瞠大了眼楮。

斑澤愷忍住笑,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上,「生病了就該吃藥,這不是你常說的嗎?"杯沿捧到了她的唇畔。

她退縮著,別開臉,「我跟你不同,我不吃藥。」

「怎不同?莫非你是神仙,可以無病自愈?"他十分有耐心,水杯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她急了,一把捧住他捏著藥丸的手,「我沒有病,真的沒有。我的身體一向是這冷的,不信,你模模看。」她捉住他的手,覆上她的額頭,「我沒有發燒,是不是?"然後,是臉頰,「跟這里的溫度是一樣的,對不對?"

「還有……」她慌了,還有哪里?還要怎解釋,才能夠讓他相信,她沒有生病,真的沒有。

他怔住了,手一抖,藥丸散落于地,貼著她的手掌心卻無端端燙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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