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繪麗人笑 第2頁

「都已經快半年啦,他給你們寫信了沒?」

「有呀,若爹沒寫信,我娘也會拽著我進城去找爹爹理論的。」戚寶寶收拾著畫卷,打算早早打道回府。

「這麼早就要收攤啦,不陪我這大娘?」

「去給我娘買些治咳的草藥。」既然有銀子入帳,那她就可以早點回家陪娘,反正這畫攤她顧了半年,一天上門做成的生意還沒超過五樁哩。

戚家的畫功在鎮里是出了名的好,甚至還流傳著一句話。「畫物入骨,畫人入魂,戚家一絕」,夸的就是戚家人的本事。

絕透的畫功令戚家風光一時,同時也因戚墨生性淡泊隨意,不汲汲于名利,僅有此盛名卻無財可供享用,以致一直以來皆是兩袖清風、銀袋空空。

再說,人貪溫飽、肚貪食進,吃飽第一,穿暖為第二,接著是日子過得輕松悠哉,身邊銀袋裝飽飽,之後才有余力附庸風雅。

由此可知,這種風雅攤的生意,哪里比得上日日要食的小吃攤?就連隔壁賣包子的大叔一日賺進的銀兩,也贏過他們畫攤半月的營收啊。

戚家人倒也沒怨過,老的小的都是樂得悠哉,狂放的性子樂天得不知憂愁,脾性古怪得教人沒轍,頗有幾分瀟灑的閑適。

然而,這樣的門風會教出怎樣奇異的丫頭,街坊鄰里也不會有多意外。瞧戚寶寶就將戚墨十足的隨意性子傳承得有模有樣,坐沒坐相、站沒站樣,一笑露齒,笑聲可傳千里。

好在戚寶寶的臉蛋甜,嘴巴更甜,逢人就打招呼、噓寒問暖,笑臉迎人當然備得人寵。至于那大剌剌不拘小節的性格,大伙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你娘染病啦?得請醫堂里的大夫瞧瞧才行。」

「她說小病,要我買藥煎就行了。」戚寶寶動作很俐落,將圖掃進畫袋里,束口一收就打算扛上肩頭。

「你呀,有空寫信叫戚老爹趕緊回來,放你們母女倆一個病一個弱的,大娘我不安心。」

戚寶寶拍著胸脯,圓臉笑得很得意。「我要是弱,那鎮里的姑娘要走路就得有人攙才能出門啦。」她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身子骨壯得很,才不像那些老關在閨房里嬌滴滴的千金女呢。

「大娘說不過你,要走還不快?記得明天早點來呀。」

「走、走!寶寶我今日收工啦。」

戚寶寶扛了畫袋就走,壓根兒沒管後頭涌來的人潮更加熱鬧,腳步踏得是悠悠哉哉,好不快活。

人嘛!活著盡興就好,那些身外之物是要爭個什麼勁兒呢?錢有四只腳,財來財去本來就會跑,要是今天進了口袋,明日也就跟著轉出去了。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但有多少銀子帶得下陰曹地府里?他們戚家啊,一向是奉此道而行,多輕松快活呀?

嘻嘻嘻!嘻嘻嘻!她戚寶寶就喜歡這樣過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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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灰暗得不見大街上的天光,人聲也在轉眼間消逝,不過一巷之隔就成天壤之別。

垂著首,戚寶寶腳步踏得虛浮,鎮日只靠大娘的豆漿裹月復,氣力實在是有限。

尤其後頭背的畫袋大得快要將她給壓扁,就更讓人覺得歸途遙遠吶!

每日出門前娘會塞給她幾錠碎銀,要她買個肉包自個兒吃,才有體力顧攤子。戚寶寶嘴里雖然應聲好,卻還是把錢省下,打算攢下來買只老母雞給娘補補身子,她還可以順道聞聞那雞湯的香味,假裝自己嘗過也行。

嘻嘻!一想到熱湯的滋味,戚寶寶笑得開懷,體力再不濟也似乎可以多撐一會兒,到時她抓一只雞回去炖湯,娘一定歡喜得很。

模著干癟癟的銀袋,有著這一兩個月攢下的小錢,加上今日賣出一幅對畫,湊一湊還可以再買些米菜回去,夠吃一陣子了。

老天待她戚寶寶真是不薄啊!等老爹回來,瞧她把娘養得白胖胖的,鐵定夸她好本事。

專心盤算著的戚寶寶,沒留意前方來人,那人慌慌張張像個冒失鬼般撞倒她,畫散了一地,還撞得她疼得齜牙咧嘴。

「哎唷,是哪個不長眼的?」她沒幾兩肉,禁不起撞呀,差點沒把她的腰骨給跌斷。

對方見到戚寶寶的狼狽樣,像是做賊心虛般,連聲道歉也沒給,腳底抹油,溜得像是有五條腿,快極了。

「喂喂喂!你是看到妖怪啊!」戚寶寶大吼,那家伙沒血沒淚嗎?見她這個弱女子摔得四腳朝天,也不來看一下,溜得倒是挺快,簡直像是背上生了對翅膀。

那雙燦亮亮的大眼圓瞪,瞪完那人後又轉到身旁看著散落一地的畫紙,還有幾張她在攤子上隨手練的圖,皆因染上小巷邊的水漬,全糊成一片漆黑難辨的圖面了。

「嘖,別計較、別計較!一點小事,回去還是可以抓只老母雞。」戚寶寶收拾著,還很機警地模著袖口里藏的銀袋,好險銀袋還在,遇見冒失鬼總比踫到扒手好呀。

要是銀子被人模走,她惦記的老母雞就飛走了!好在老天爺,依舊對她戚寶寶很照顧的。

撿著畫紙,她在正要拾起最後一張時,眼前突地出現一雙黑靴,分毫不差地踩在畫紙上,腳步扎實有力。

「哎,大爺高抬貴腳啊。」戚寶寶皺起眉,接二連三遇到不長眼的人,莫非是哪位大神在考驗她的耐性?

「你是戚家人?」

頭頂傳來悶沉的詢問聲,戚寶寶心底惦記著對方腳底下的畫紙,那可是她明日要賣的小畫,被他這麼一踩,什麼都沒有了。

「找戚家人做什麼?畫攤收掉就不姓戚啦!」見那雙黑靴未移半寸,還很囂張地以鞋底蹂著圖,一向心性敦厚的戚寶寶也難得動怒了。

「戚墨是你的誰?」那雙深沉的鷹眼透著冷冷寒光,仔細盯著蹲在眼前的小女圭女圭。末了,他略施幾分力,便將畫紙踩裂。

「是你家祖宗!」戚寶寶眼見他的暴行,惡狠狠地月兌口而出。

「你找死!」男人舉起掌,兜頭就要劈往戚寶寶的臉。

「你土匪!」戚寶寶抓起一旁比巴掌還大的碎石,狠狠擊往男人的膝上。

豈料對方早先一步拆了她的招,那雙大靴踢了她肩頭一下,偏掉身形的寶寶向前撲倒,男人趁隙踩住她其中一只手,非常使勁兒地蹂著她的手背。

墨黑的瞳迸射出寒光,眼中閃過一抹嗜血的味道。

「我再問一次,戚墨是你的誰?」

「你祖宗!」戚寶寶話一說完,另一只未遭制伏的手抓著他的腳,惡狠狠地抓住,往他的小腿上啃下一口。

男人豎起眉,那雙眼閃過一絲殺意,五指一並劈向她的頭頂。「惡女!」

轉眼間,啃著人家男人的戚寶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給打昏,暈死過去了。

瞪著癱在地上沒動靜的身軀,男人一把將她扛在肩上,順道抄起畫袋,趁有人轉進小巷之前,足一點地,運著上乘輕功踩向屋檐,俐落地消失于巷內。

之後,始終無人得知戚寶寶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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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火燒得啪啦作響,高竄的火苗如夜里螢光,將殘敗的破廟映得有如白晝。

百年來鼎盛的香火,在朝中逐步邁向盛事太平之際,被人們遺忘在歲月的洪流之中,最後斷了綿延不絕的香火,再回首已是人煙荒蕪之境。

一道倚在火堆旁的身形極為修長,墨黑的眼瞳流轉著淡淡的冷漠。他把玩著手里一塊玉牌,通透的玉光在黑夜里顯得極為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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