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房門前的鎖頭,傅玄溟到衙門一趟後便回到這里。
房內十分整齊,與外頭的雜亂相當不搭,幾張小凳舊幾,簡單的擺設倒也挺雅致。但是,撇開?上那個睡得昏天暗地,還將被子卷成一團的戚寶寶除外。
她這個丫頭,絕對構不上什麼雅致、秀氣、嬌柔那一類!暗玄溟擱下熱盒,沒好氣的走到床邊。
「起床!」睡到日上三竿,她還不過癮?沒看過哪個做俘虜的舒服成這樣。
「爹……讓我再……睡久一點。」戚寶寶半夢半醒,還在說著糊涂話。
博玄溟眉一挑,狠狠抽掉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小小身軀便一股腦兒地滾向床角邊,叩地一聲——又撞上牆了。
「啊啊啊!好痛啦。」抱著頭,戚寶寶哀號著。
「還在裝瘋賣傻?」
令頭皮發麻的聲音響在耳際,戚寶寶睜眼就見到傅玄溟那雙不冷不熱,卻仍無情得要命的眼眸,腦子剎時清醒了,比兜頭澆上一盆冷水還有效。
「原來是你……」戚寶寶嘴里咕噥著,下床穿鞋。
「難道你還指望有誰來救你?」傅玄溟哼了一聲氣。「旁邊水架上有盆水,把臉洗干淨再坐過來。」語畢,他坐回凳上打開油紙袋,香噴噴的烤雞香味四溢。
戚寶寶東嗅嗅西聞聞,臉還沒擦干,就跑到傅玄溟身邊。
「哇,又是烤雞!」那油亮亮的光澤,奸誘人吶。
她滿臉水氣,傅玄溟到後頭矮櫃取來一條白布讓她拭臉,沒想到戚寶寶一把抓來胡亂抹干後,便隨手扔開。
他搖頭,本來就沒有期待她會有多好的規矩。他將白布撿起來折好,再替她折下一只雞腿。
「給我的?」戚寶寶見到雞腿眼楮都發亮了,她以為會是他自個兒享用呢。
「不要就算了!」傅玄溟手才要縮回,戚寶寶連忙搶走雞腿。
這麼好吃的東西,傻子才不吃哩!
「你不吃?」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瞪著自己,怎麼著?是大發慈悲想要放她走了?戚寶寶很天真的想。
「回來路上,已經吃過了。」他打開另一個油紙包,里頭裝著幾樣樣式精致可口的甜食。
暗玄溟一口塞進桂花糖糕,甜蜜的滋味蔓延在嘴里,感覺好極了。
她沒見過比他還要嗜甜的男人,戚寶寶骨碌碌的眼溜轉在他身上,怎麼看就怎麼不搭呀!
「看什麼?」看她一臉心懷鬼眙的模樣,該不會是想說什麼可憐的辭兒求他放人吧?
「沒……我在想,等等雞腿吃完,可不可以和你要塊甜糕吃。」她這個人啊,除了膽子小之外,臉皮可不薄!
雖然她實在不想和他同桌用膳,這麼大眼瞪小眼的,但是也沒有太多的勇氣去挑剔,有得吃還吃得這麼好,已經足夠讓戚寶寶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就一塊。」傅玄溟將屬于她的那一塊糕,擱在她手上。
戚寶寶白了眼,這男人嗜甜的模樣實在很沒有男子氣概,竟然小氣成這樣,綁她時倒很威風,分塊糕給她卻很小家子氣吶。
「喂,你要把我押在這里多久?」
「等你交出畫魂筆,就放人。」
「我沒有那枝鬼筆呀!」什麼畫魂不畫魂的,她平日最怕的就是這種妖妖鬼鬼的傳聞,她身上怎麼可能有?
「還是我得餓你個三兩天,你才甘願交出來?」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死丫頭!
「你沒有,戚墨也沒有!但偏偏就有人說你們戚家有!」傅玄溟神色一凜,難看得嚇人。「而我,也親眼見到了。」
戚寶寶瞠大眼。「在哪里?」
「你那日在畫攤上,埋頭猛畫時,不是正握著一枝筆身灰白的大毫?」
「就那枝筆?」一塊雞肉哽在喉中,戚寶寶差點沒給噎死。
暗玄溟眯起眼來,難道真是藏起來了?
她三兩下就把雞腿啃光,將糕餅塞進嘴,狼吞虎咽的模樣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快拿出來。」
戚寶寶小心翼翼的轉過身去,過沒多久又回過頭來嚷著。「不許偷看!」她翻開衣襟,自內襯里將筆給抽了出來。
良久,傅玄溟見她手里握著那枝拿不慣的大毫,雙眼瞬間一亮。
「那是畫魂筆!」今日,他終于如願以償的見到。
「這是我老爹要給我以後當嫁妝的大毫!」什麼畫魂筆,听起來很詭異啊!
一把抽起那枝筆,傅玄溟細細地觀察著。「你手握這枝筆時,是否有感受到什麼?」
「握起來不合手,運起來倒很暢快。」戚寶寶也覺得奇怪,不過她將一切都歸于是因為爹爹的關系,所以才讓這枝筆如此好畫。
文人養硯,繪者養筆,這是同樣的道理。
「你知道畫魂筆能懂執筆者的心嗎?」傅玄溟問道,那張圓圓的臉蛋依舊什麼也不知。「所以你即使握不合手,畫起來卻依舊能隨心所欲。」
他自矮櫃里拿出一疊畫紙,並替戚寶寶發墨,簡單的替她張羅來其他畫具。
「你會不會畫人?」戚家的人像畫是出了名的有神留韻,他見識過戚墨的功力,當時不過是驚鴻一瞥,就已驚為天人。
「什麼?」戚寶寶顯得很為難,她還沒拿過這枝筆畫過人呢。「沒有我爹爹畫的好。」老爹最厲害的就是繪人像,堪稱一絕。可惜,她比較喜歡花花草草,倒沒有練繪人像練得那麼勤。
「你自小受他燻陶,再弱也未必會差到哪里去。」綁走她時,他也取走畫袋,里頭的畫雖大多是練圖,卻也繪得極好。
「你突然要我繪人像,卻沒給我個對象啊。」戚寶寶嘟著嘴,他這人也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啊!
「不如就畫個我倆都見過的人,戚墨!」
表鬼祟祟的身影,藏匿于夜色之中。
沿著街角婉蜒,她的步子也踩得搖搖晃晃的。
戚寶寶緊張得心窩快跳出個窟窿來!好不容易逮著博玄溟夜里外出的機會,她從房後的小窗子爬了出來,差點沒被宅子里荒草蔓生的淒涼景象給嚇得屁滾尿流。
那家伙怎麼老是喜歡把她關在陰涼得讓人瞻顫心驚的地方?她在宅子里兜轉半天,嚇得兩條腿都站不穩了。
夜里街巷靜得連根針掉落在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戚寶寶就連听著自個兒的吐息聲都覺得吵,拚了命的壓抑下來,手腳還因此冒出冷汗來,可見她有多把握這次逃走的機會。
眼前一個轉角,她俐落的轉了進去,卻冷不防地撞上一堵寬背,數十多個壯漢握著火炬,人高馬大的,個個面露凶光地轉身看向她。
「呃啊……」她呆了呆,圓臉傻乎乎的。
幾個立在人家圍牆邊上的惡漢也停下動作,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似乎對這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有些詫異。
戚寶寶見他們有人手上握著刀,有幾個腳下踩著幾箱珠寶,還有一大箱的書畫,看來似乎是趁夜里潛入富貴人家屋里偷東西。
「大爺們,辛苦啦!呵呵呵呵……」戚寶寶縮著腦袋,呵呵笑了幾聲,忙不迭的退了幾步。
「死丫頭!你是誰?」其中一名男子問道,滿臉橫肉嚇得戚寶寶都快哭了。
喔,她實在是有夠倒楣!最近楣運是一樁接著一樁來,她好不容易逃出虎窟,後頭又遇上一群狼窩出來的惡漢,有沒有那麼可憐啊!
「我……我是路過的,什麼都沒看見啊!呵呵……」擠出比死還難看的笑容,戚寶寶哭著拔腿就跑。
「給我追!」一聲暴吼,響在街角,幾個大漢聞言隨即沖上前,想要將戚寶寶撲倒。
「救命!救命啊……」戚寶寶嚇得差點沒力逃跑,好在這幾日的見識讓她的膽量提高了一些,但再多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