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他怎麼就看不明白?怎麼能如此扭曲!
「慕容,同行之初,我就一直知道你是為了某種原因需要利用我。」大眼依舊緊閉著,他的語氣蕭索,了無生氣。
「听我說……」也許相遇之初,她腦中浮現過如此盤算沒錯,但之後,便不再是了。
他搖頭,不想听她的辯白,許久之後,才終于轉頭著她,眼中有再也壓抑不住的苦澀傷痛。「告訴我,青樓女子可有真心?」
「天湛……」她被他眼中赤果果的痛楚給震懾住,忘了言語。
到底是怎樣的過往,讓這樣一個敦厚又剛直的男子傷成這般?
她錯了,錯得有些離譜,怎麼以為自己可以醫治他的傷?怎會以為自己可以助他走出……她,太天真了!
卜卜卜「終于回來了,跑去干了什麼勾當?」男子譏諧不滿的聲音在馬車前方響起,也驚醒慕容昏沉沉的神智。
到了嗎?她在心底疑惑著,感覺馬車停止了震動,四周高高低低的槽雜交談聲漸傳入耳內,有男有女。
「才多遠的路程你給我走了個把月,當自己是老婆子生小孩嗎?」男子繼續數落著。「還駕馬車,是走運發財了還是綁人家閨女回來?」
「里面有客人,說話注意些。」邢天湛咕咦。
「不會吧,真的拐來良家婦女?!可真稀奇了,是哪家女人那麼不長眼,不被你嚇跑……」後面的話語消失在好似挨了一拳的悶哼中。
「邢天湛,你居然敢打本大爺俊俏的臉……」男子氣得大罵。
任由略顯高亢的聲音不斷數落,邢天湛充耳不聞,拉開馬車簾幕,欲扶慕容下車。
陡然照入馬車內的光芒讓慕容的眼楮一陣不適,抬起袖子遮在眼前,好阻擋一些光線,卻感覺到犀利的注視眼光直射向她。
她回望目光來源,那是一個長相俊俏、渾身交雜儒雅與粗莽氣息的男子。
男子雙手環胸而立,一柄折扇斜倚胸口,看起來像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眼光卻射出駭人精銳。
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覺得他的目光藏了濃濃的警告意味?
她注視他一會兒,而後淡然一笑,輕點了下頭。
回過頭著向邢天湛朝她伸出的手,緩緩將雪白柔美擱上。
邢天湛動作輕柔地牽扶她下車,感覺到站在車前與半蹲于車上的兩人,交會的目光有些異樣,心底犯酸也犯疼,卻垂著眼,不置一詞。
他在慕容站妥後,迅速放開了手,動作急切得像是想極力證明兩人毫無瓜葛一般。
縱使知道為了某些原因,使得他對她保持距離,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得這麼明顯,還是不免令她覺得有些受傷。
她也低頭不語,在矜持有禮的模樣底下,其實是亟欲掩藏的失落傷感。
「不為我們介紹?」男子問邢天湛,審視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她的臉。
「玄俗,我的兄弟。」如夢初醒般,邢天湛快速收拾情緒,拍著玄俗的肩對慕容介紹道,而後轉頭面對玄俗,用一種不需多說的語氣開口,「慕容。」
「慕容?」男子不掩驚愕,皺眉訝喊︰「醉仙摟花魁?!」
「她是我的客人。」邢天湛對玄俗沉聲道,語氣中有一種只有兩人知道的默契。
靶覺到眼前那名俊俏男子渾身散發的怒意與戾氣瞬間壓抑下來,慕容有禮地福身,輕道︰「天湛救了我。」
「救了你?」玄俗的眉頭打了好幾個結,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麗人。
她迎視玄俗打量的目光,無所謂似地淡笑回答︰「是的,慕容已無處可歸,所以只好厚顏叨擾了。」
慕容話語方落,原先靜寂的四周又開始了高高低低的討論交談聲音,夾雜不可置信的低呼聲。
習慣了人們投向她的目光,也習慣了人們在她身邊的耳語討論,她氣定神閑地望著玄俗,好奇他的反應。
短短不到一刻的時間,他對她的態度變了三變,從原先的犀利警告,轉變為不解審視,到听見她的名字後所起的反感與敵視。
現在,他銳利的雙眼則是藏著玩味的。
「只要你開口,多得是豪門大宅肯讓你棲身。」他瞪著她,口氣里有教人識相離開的意味。
「就當花魁已死。」她垂下睜,淡道。
「哦,你可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他沉下語調,口吻危險。
「夠了!」邢天湛打斷玄俗想月兌口而出的恫嚇,開口問道︰「大哥呢?」
「正怒氣勃勃地坐在正廳,等著你給他一個交代。」
「我馬上去見他。」邢天湛轉身欲走,警告地看了玄俗一眼。「別嚇到人家。」
「天湛,」玄俗叫住他離去的腳步,「你回來的時間,遠遲過當初預期,大哥一直很擔心你。」
「我知道,我曾向他賠罪。」邢天湛繼績邁步向前,卻顯得有些猶豫,終于還是停下來對玄俗叮囑︰「好好照顧她。」
「好好照顧啊……」玄俗撫著下巴,挑起了眉,玩味著這幾個字。
而後,他抬起目光,看向慕容,見她定定望著漸漸遠去的魁梧背影,表情有些失落,眼里有難堪與傷心交錯的復雜情緒。
馬車的周圍有厚厚一圈人牆,她卻好像自始至終都沒看見。
是習慣了被人注視所以毫無所覺,還是她的眼底只容得下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玄俗看著慕容深思,而後頗為惡意的笑了。
「好好照顧,哈!」他邊點頭邊輕喃,那模樣明明白白顯示著算計,一臉打算陷害人的模樣。
反正周圍的人只會顯著對眼前的花容月貌發呆兼流口水,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種奸詐表情,呵!
天湛呀天湛,這回你好不容易……啊,不,是不小心招惹回來的大美人,可不好打發呀!
第五章
這兒竟然真的是土匪窩!
先前還自以為是地同天湛開玩笑哪,沒想到……慕容望著窗外逐漸向東延伸的樹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屋外的竹椅上落坐。
她將手肘撐在竹桌上,凝望著與她的院落相距不過數尺的簡樸木屋,里面的人已經避不見面半個多月。
听說,今天他是下山打劫去了。
還記得回到山寨的那一天,他用一種很像是退讓的語氣,將她托付給玄俗後,便自她眼前消失。
而玄俗則是意味深長地直直看著她,之後使領著一大群人,花不到一天的時間,為她搭建了這個居處。
竹屋茅草頂,搭建得既堅固又舒適,外頭還依著原本即有的竹林,為她闢了個院落,並擺上竹桌竹椅。
可以想見如果是在懊熱的盛夏天候,這兒會是多麼地涼爽宜人。
听說這山寨盤據了整座山頭,但沒有人帶領,她根本不曉得這兒實際上到底有多大,只能天天待在院落發愁。
玄俗故意將她的院落搭建在天湛的屋旁,她卻半個多月來都看不到他的人。
不論這山寨有多寬廣,不論他再怎麼忙碌,也總該曾回來休息吧,怎麼就有辦法避著她呢?
到底該怎麼做,她才能打開他的心結?
前兩天寨內的大娘告訴她說出的後頭闢了大片田地,供山寨內的人們平時耕作之用,主要生產糧食和茶葉。
也許改天她該去那兒蹓溜。
正在發愁、思索的同時,忽然見到有個修長俊挺的身影,遠遠地朝她這兒是來。
來人肩上扛著一塊長、寬都將近有他半身高,厚達五吋的扁木緩緩走近,木頭看來相當厚實,想必重量不輕,卻絲毫無損他動作上的瀟灑。
看來,他也是真人不露相嗎?
慕容看著玄俗走入院落大門,疑惑的眼神轉向他肩上扛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