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鬧出什麼事?周正沇要是出事,她和離後就沒收入了,可她最擔心的不是沒收入,她是真怕周正沇進了北鎮撫司會沒命。
他是她臨時捏造的人物,要是因為這樣莫名其妙就被弄死,她怎麼對得起良心?
最氣的是,她找不到範逸,要不先找範逸疏通一下也好,偏偏他近來手上有幾個案子在,說不準一兩天都不回來。
「夫人,侯爺夫人身邊的海棠姊姊來了。」采薇進屋里稟報著。
毛知佳應了聲,收斂著情緒在榻上坐下。
海棠進屋里朝她福了福身,便道︰「二夫人,咱們夫人說七日後要辦牡丹宴,問您要不要寫張帖子,邀姊妹淘還是家中姊妹過來。」
「我知道了,如果要寫帖子,我會先知會大嫂一聲。」說是這麼說,可她哪有心情寫什麼帖子,她只想知道怎麼救周正沇。
可偏偏毛知佳的預感奇準無比,範逸確實沒回來,差人告知他宿在衙門里,這一宿就宿了七天,急得毛知佳都快發火了。
她特地差人告知大嫂要辦牡丹宴的事,要他定要回家一趟。
他再不回來,她怎麼救人?再耗下去,她真的只能收尸了!
北鎮撫司大牢里。
展清正打算離開大牢,卻見範逸迎面走來,清俊的面容瞬間皺成腌菜,好恨自己為什麼遲了一步離開。
「同知大人。」心里怨著,展清還是盡力地揚開大大的笑容迎向前去。
「周正沇交代了嗎?」
「……沒。」
「這點事都辦不好,你怎麼有臉坐在這位置上?」範逸皮笑肉不笑地請教著。
展內心悲痛,很想反駁卻很難反駁。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範逸到底在發什麼瘋!說好了讓人盯著周正沇,最好就是守株待免,一網打靈,結果呢,這家伙七天前把周正沇押回來了,押回來也就算了,他還要他審問和私調船只無關的事!
就一幅字畫……人家就說了寫那幅字畫的人叫範姜,是個男人,可偏偏範逸不信就是不信,非要他審到底不可,甚至還要他用刑。
有沒有搞錯?真以為他北鎮撫司一個個都是瘋子,無緣無故地就把人給屈打成招?而且還是跟正經事一點關系都沒有的雜事,問的那幅字畫也跟案子毫無關聯,卻死咬著這樁事不放,天天逼著他刑求人,這不是逼良為娼嗎?再逼他,他就不干了!
「同知大人,周正沇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你還要我怎樣呢?要審訊也要有個正經名目,好比問他如何與武定侯私議,可有任何文件證明,讓他一口咬死武定侯,要是沒有,咱們也無法將他定罪,都七天了,也該放人家走了。」他這鐵打的心都有幾分惻隱之心,難不成範逸連心都沒了,非要栽贓個莫名其妙的名目折磨人家?
他懷疑,周正沇說不出干了什麼事才會讓範逸記恨,所以要將他往死里整。
可他到底干了什麼事才會教總是笑臉迎人的風流美男子,一轉身成了森冷羅剎?有空他得問問周正沇才行。
範逸瞧也不瞧他,徑自往大牢深處走。
展清無聲哀嚎了聲,只能拖著腳步跟在他身後。
一到牢房前,範逸瞅著狼狽落魄不堪的周正沇,見他衣髒發亂,哪里還有風流倜儻的模樣,儼然跟路邊的叫化子沒兩樣,唯有那雙眼恁地磊落清亮、俯仰無愧。
「周正沇,我再問你最後一次……」
「不管你問我多少次,我回答的都是一樣,賣字畫的人叫範姜,是個男人!」周正沇惱火地暴咆著,打斷他的話。
他是豁出去了,被關了這麼多天,思來想去,最終推敲出一個結論——也許範逸知道熙妍與他見過面,又見到那首詩,誤以為他和熙妍有染,所以醋意大發,企圖屈打成招,一旦他把熙妍招出來,那可就是他倆的死期了!
「本官問你,你可听過毛知佳這個名字?」範逸沉聲問著。
「不曾听過。」周正沇一頭霧水地道,不知道他這又是想做什麼。
範逸瞧他無一絲遮掩,目光清明,心不禁往下沉。
「那個叫範姜的男人是否已娶妻?」
「我不知道,大人,我只是個痴迷于字畫的商賈,他把畫賣給我,我就收了,如此而已。」周正沇一臉懊惱地道。橫豎不管他到底要做什麼,他否認到底就是。
範逸面無表情地垂下長睫。「周正沇,把名叫範姜的男人去向交代清楚,待找到他之後,本官就放你走。」
周正沇怔愣地看著他,喉頭滾動了一下。
他要上哪去找一個他虛設的人?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你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本官就是強人所難,你又能如何?想離開這里,就得先找到人,否則你就繼續待著。」話落,他轉身就走。
這麼多年了,也許毛毛已經嫁作人婦,但不管怎樣,他都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展清看著範逸離去的背影,萬分同情周正沇,便對他道︰「你呢,趕緊想法子聯系到人,否則你後半輩子恐怕要交代在這兒了。」
周正沇怒目以對,不懂自己怎會遭了這無妄之災。
一個不存在的人要怎麼找?如今,他只能期待熙妍知曉這事,能夠替他求情,把這事給圓了過去,否則……他想都不敢想了。
第六章 熟悉的字跡(2)
別說周正沇急,毛知佳比他更急。更氣人的是,她等不到範逸回府已經夠心煩了,偏偏府里這當頭牡丹宴還繼續辦,她真不知道大嫂的腦袋在想什麼。
陸管事的事才過多久,她竟然毫無顧忌地辦宴,而且還邀她一同招待女眷,天曉得她有多不擅長應付陌生人,況且心里還擔憂著表哥,搞得她這幾天沒一天睡得好的。
「夫人,二爺差人送了幾身新衣裳和頭面過來。」采薇從外頭走來時,努力地抿住嘴角的笑意,就怕夫人又誤解她想爬上二爺的床。
毛知佳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排解她的防備,也只能隨她了。「你可有問來的人,二爺今兒個可會回來?」
「問了,送來的人是紀護衛,他說二爺今日必會趕回來。」
「那就好。」得要先見上一面,她才能問清始末原由,厘清誤會是如何產生的。
采薇將銀紅色的寬領襦衫往桌上一擺,這才瞧見同色的八幅裙繡著流光繡,驚艷不已。「這衣料以往只听人說過,沒想到有一日竟能親眼目睹。」
「很好嗎?」
「真正的上品,這可得要從三品以上的官員家眷才能穿的,一般手無實權的勳貴家眷是沒法子穿的。」
「……這樣不會太顯眼嗎?」
他到底是要幫她還是害她?這不就是意味著她能穿,大嫂卻不能穿?一會她可是要陪大嫂一起招待女眷,那些京里的貴女貴婦一個個練就火眼金楮,如果連采薇都看得出來的衣料,那些人會看不出來嗎?到時候就不知道又要在後頭編排什麼無聊的八卦了。
「可這是二爺替夫人準備的,搭這套頭面真是精致極了。」
采薇打開一只木匣,里頭果真是整套的頭面,挑心、掩鬢、小插、分心,上頭瓖嵌的紅寶石反射出艷麗的流光,教她暗暗驚呼。
毛知佳看了眼,雖說對首飾沒太大興趣,可也被這鬼斧神工的工藝制品給嚇住了。這一套頭面竟是用金子打造成薄如蟬翼的牡丹花,中間再綴以紅寶石……哇,這根本是藝術品等級了。
「夫人趕緊坐下,奴婢替夫人好好簪上。」
「你可千萬別給我全都簪上。」以防采薇自作主張,她趕忙挑了一支挑心和兩支掩鬢。「這樣就夠了。」她今年才十五歲,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那般珠光寶氣,挑個一兩樣簪上才不會顯得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