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叫晉雲亮的心中突然充滿了罪惡感,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欺負她、戲弄她的,只是,每次面對她,他便不由自主地失控了。
他放開緊抱她的雙手,靜靜地說︰
「翎兒,我從沒有當過你是妓女,我只是……情不自禁!」
「去你的情不自禁!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君翎對著他大吼,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轉身就要奔出室外。
她好失望!為什麼晉雲亮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還是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無恥的人,是她以前把他想得太好了?
她一路奔到了船尾,雙手緊緊地握住船舷,喘著氣乎息喉頭的哽咽。
唇瓣像在灼燒,是他剛才的吻。他的吻一如三年前強硬熱烈,像要吻去她的靈魂。
不!她不要再想他了!君翎用力擦著唇瓣,卻怎麼也擦不去他留下的味道。
她盯著船舷下青綠色的流水,心中既失落失望,又混亂彷徨。她不知道以後該再怎麼面對這個男人,也真的不想再面對他了。
也許京兒說得對,她真的曾經暗暗喜歡過晉雲亮,否則她不會因他的頹廢而激動,因他的吻而火熱,又因對他失望而想要掉眼淚。
可是江水終將東流去,就像她對他的感情,那暗藏在心里幾年說不出口的好感,也終將因失望而煙消雲散!
第四章
第二天,晉雲亮的樓船隊在一處重巒疊嶂的山林峽谷附近泊岸,幾百名騎馬持矛、獵裝颯然的侍衛下了船,策騎奔進了山谷。
晉雲亮的隨身侍衛敲響了君翎的房門,「公主殿下,太子要到前方山谷打獵,邀公主殿下一同前往。」
「打獵?!」君翎秀眉微蹙,重復著侍從的話,心中有一點點不快。
在她這麼煩惱的時候,晉雲亮倒快活,居然打獵去了!
侍從笑說︰「太子殿下最喜歡狩獵,無論到哪里都帶著他的獵隊,每當發現新的獵場,總要待上好幾天。這是國人皆知的喜好。」
君翎猶豫了片刻,既想見他,又不想見他,心里矛盾得緊。昨天跟晉雲亮鬧了一場,過了一夜,火氣已經消散了大半,可挫敗感猶在。
驕傲如她,實在拉不下臉三番四次地去求他,可是她也明白,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說服晉雲亮的機會。
可是晉雲亮實在太可惡了,竟然提出那麼輕佻齷齪的條件來羞辱她,叫她怎麼能忍下這口氣呢?
「公主殿下……」侍從輕聲催促。
君翎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只能妥協。她咬了咬牙,勉強點頭︰「請回太子,我隨後就到。」
初冬季節,天高雲淡,山林寂寂,一行大雁從清澄的天空齊齊地飛過。騎馬持矛的侍衛將山谷口封鎖起來,防止獵物從這唯一的出口逃竄。
「小心!」君翎突然叫了起來。
當她騎馬進入了山谷,就看到了非常危險的一幕--
一頭負傷的黑熊正人立在晉雲亮面前,揮著巨掌向著晉雲亮襲去。晉雲亮策騎著胯下駿馬,扭身避過了致命的襲擊。危險之極的場面,晉雲亮卻像游戲般,他並不趁這空檔逃走,而是反身又一劍刺在黑熊的胸膛上。
黑熊痛得仰天嗷叫,更是發了狂似的向著晉雲亮撲去。晉雲亮策騎著駿馬,箭一般地飛快向前奔跑。黑熊在身後急追,突然,旁邊的大樹上落下了一張巨網,將黑熊團團罩住,拉到了半空。這時,一隊弓箭手從樹叢中躍了出來,彎弓搭箭,將網中的獵物當場射成箭豬。
整個獵熊過程連貫而流暢,獵手的動作非常嫻熟,仿佛早已準備充足,訓練了上百次似的。
君翎正看得入了神,晉雲亮回身發現了她,打量了她一會,向著旁邊的侍從吩咐了兩句,侍從立刻策馬離去,他則拍馬向著君翎奔來。
君翎遠遠地注視著他,他身穿純黑獵裝向著自己策騎而來的樣子,叫她的心猛然亂跳了兩下。
是她的錯覺嗎?乍看之下,今日的晉雲亮與幾日前完全不同,端坐于馬背上的他,顯得神采奕奕又尊貴不凡,完全不復昨日的頹廢糜爛,彷佛換了個人似的。
轉眼間,晉雲亮已經來到了君翎面前。他注視著紅衣白馬的君翎,向她展露出笑容,絲毫不掩飾眼底流露出的欣賞神色。
「你是我所見過最英姿颯爽的女人。」他微笑著說。
「你卻是我所見過最討厭的男人!」因他突然的贊美,君翎莫名地紅了臉。她霍然轉過臉去,用嫌惡的語氣掩飾心中突如其來的悸動。
晉雲亮哈哈一笑,柔聲問︰「你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我的氣嗎?」
他今天不單像換了個人似的,連聲音也變得溫和醇厚。
君翎本來不想理會他這個問題,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當然還在生氣,你昨天實在太可惡了!」
晉雲亮笑說︰「我昨天可能是過分了點,但有句話是出自真心的--我的確是情不自禁,並沒有騙你。」
他今天的笑容溫柔,黑眸純澈,所說的話仿佛真的出自真心。然而君翎卻變得有點不敢正視他的眼了,她咬了咬牙,說︰
「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我不想再听到你說那些不三不四的話、對我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否則……」
「否則怎麼樣?再給我一個耳光嗎?」晉雲亮淡淡地問著,臉上卻沒有不高興的表情。
君翎突然想起,她跟他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卻已經打過他兩次耳光了。
「誰叫你總是那麼可惡呢?」她噘了噘嘴,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耳光,叫他一連三天臉上都頂著個紅透的五指印,模樣非常的滑稽,這才叫她心里稍微解恨一點兒。
「你的性子還是這樣暴躁,動不動就甩人耳光。我原本以為過了三年,你長大了一點,性情應該也能有一點兒長進了。」晉雲亮瞅著她,目光中有一絲笑意。
「我向來都是嫉惡如仇的,而且我從不亂甩人耳光,只會對壞蛋下手。」
君翎再次狠瞪了他一眼,換來的卻是晉雲亮的大笑聲。
這討厭的家伙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羞恥,居然還笑得這麼歡暢?!君翎不想理他,拍馬轉身想到處蹓看看景色,卻見剛才離去的侍從回來了,手上還捧著一副暗紅色的弓箭。
晉雲亮從侍從手中接過弓箭,遞給君翎。
「這是東陵太祖皇後當年所用的薔薇弓,正適合你今天的裝扮。」
君翎接過了弓箭,低頭審視這把價值連城的寶弓。薔薇色綴紅玉的弓,垂著孔雀翎的五彩流蘇。雕著龍鳳花紋的弓身中央,刻著兩個古意盎然的小字--白首。
君翎以拇指輕撫刻字,抬頭訝異地看向晉雲亮。
晉雲亮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純黑瓖墨玉的巨弓遞到君翎眼前。
黑弓弓身也有兩字--相偕。兩弓並列而放,赫然就是「相偕白首」四字。
「當年太祖皇帝何其幸運,可以找到與他相匹配,與他縱橫天下、相偕白首的女子。我晉雲亮生為太祖皇帝的子孫,不知道是否也有同樣的幸運?」
手撫著黑弓上的刻字,晉雲亮說這話時,緊緊地凝視著君翎,灼亮的目光幾乎讓人無法逃避。
然而君翎還是逃了開去。雖然芳心怦然亂跳,耳朵悄悄紅了,卻故意裝作听不懂他話里的含義。
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樣的話?像他這種放浪形骸的男人,突然說出這種試探的話來,還用那麼亮的目光注視著她,肯定是不懷好意!她絕不能又被他戲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