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爵爺 第21頁

他搖頭,對自己搖頭,告訴自己,費揚古,你不能相信這女人的謊言,她是在騙你。

「我不相信,你真的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了?真的一點也不留戀我們曾擁有過的所有?我不相信,鐘察海,我不相信!」

鐘察海默默地看著他,好似一個過路人,「還記得你對端靜說的那些話嗎?還記得你不得不去勸端靜下嫁漠南的時候說的那些理由嗎?為了朝局,為了天下,為了風雲……為了我們都不知道的‘為了’,我和你之間有著同樣的不可能——我們彼此都很清楚。」

是報應嗎?

他曾無視端靜的感情,親自送她下嫁漠南,現在報應回到了他的身上。鐘察海也用同樣一句無力回天來斷絕他們之間近在眼前的幸福?

一瞬間,費揚古像是被判了斬立決一般定在當口,只剩出的氣了。

鐘察海不願再多停留,抽身欲走。費揚古想也不想就拽住她,「你又要消失了嗎?」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就算不做夫妻也好,只要讓他就這樣時時刻刻地見到她也行啊!

鐘察海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麼,徑自往里走,也不出爵爺府打門,她往後花園去了。走到牆根底下,她敏捷地跳上牆頭,隔壁人家似有呼應似的,撲啦啦一聲響動,只見海海爾打里頭飛出來穩當當地落在牆頭,咯咯地瞧著費揚古。

他蒙了。

「兩年前隔壁……隔壁搬過來的那戶郡王,鬧了半天是……是你啊?」

鐘察海指指里頭,「我也不是常常住在這里,大約每年總有些日子待在這里消暑。」

「這麼說,這三年來,你……你就住在我隔壁?」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等了三年,找了三年的人原來就挨他牆那頭住著呢?!

鐘察海歪著腦袋想了想,「記得是去年還是前年的夏,保綬好像把八大胡同的姑娘都招進府里來了,挨個地站在院子里頭,讓你給她們畫像來著。」

「你……你知道?」

「我當時正趴在牆頭上忙著指使海海爾往保綬的腦袋上拉大大呢!」

「我說怎麼那年夏天我一天得洗六回頭呢!鬧了半天是這小蹄子給鬧的!我就說嘛!我愛新覺羅‧保綬再怎麼風流倜儻,也不至于腦門子受那鳥玩意的愛戴,動不動就把我的頭當成便桶啊!」

謎底揭曉,都是他自作自受。

人家在牆那頭盯著呢!他還把八大胡同的姑娘往費揚古懷里推,他活該被鳥屎糊住眼楮。

他那倒霉的事也就不提了,還是來說說費揚古,「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話都已經拋出去了,要人家嫁,不然就由皇上給主婚。結果人家不買賬,他可怎麼好啊?保綬一瞄眼瞧見費揚古在那兒擺棋譜,他看著就心煩,「喂,我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在這里下棋?要是我,立馬就拎著榔頭把那堵牆給敲了。」

「我想賭一次。」費揚古用心于手上的棋局,頭也不抬地丟出一句。

保綬就看不上他這副慢吞吞的模樣,「怎麼?你又打算拋出那句‘擅弈者謀勢不謀子’的論斷?別忘了,鐘察海的圍棋下得比我還爛——她看不懂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棋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隨心而為、隨性而為。」

所以她愛他的時候便愛得驚天動地,恨不能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她鐘察海的男人。到了不想去愛的當口,她比誰都決絕。

一堵牆,硬生生地堵在他們之間三年的光陰。她居然沉得住氣,從不曾透出半點「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風聲。

「醒醒吧,費揚古,你若真想娶那陰險女人,就別布什麼棋局,直截了當地沖到萬歲爺跟前,要他給你賜婚。如若不然,你就趕緊把八大胡同的姑娘都弄進院子里。我就不信,她鐘察海真能沉得住氣。」

就怕鐘察海沉住了氣,可他的頭卻洗到月兌皮。

「咱們終于有一次不謀而合。」費揚古擺定棋譜,轉身便換上了朝服。

保綬瞧陣勢不對,急急地跟了上去,「喂,你不是真要此刻進宮吧?現在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不為政事,不為軍務,你就為了自己的婚事夜間闖宮,這叫皇上可怎麼瞧你啊!」鬧不好那就是殺頭的大罪。

費揚古卻似下了決心,戴上頂戴,命人準備快馬,「論罪正好,我才能知道鐘察海是不是真的對我死了心。」或者,他決了性命,就此死了對她的那顆心。

第九章一牆之隔(2)

快馬加鞭,一月間,費揚古兩度闖宮——

康熙爺明擺著不想在此時此刻見到他,「朕听聞你身體不適,已在府上閉門休養多日,此番深夜見朕,是為哪般家國大事啊?」

費揚古跪在地上,沉聲道︰「不敢有瞞主子,臣深夜闖宮,還是為了臣的婚事。」

康熙爺好笑地睇了他一眼,「朕未曾想要給你賜婚,你這又是為哪門子閑事啊?」

「此番臣是想請主子為臣指婚。」

他話音剛落,康熙爺便拍案而起,「你前番深夜闖宮要朕不要為你主婚,今番又闖進來要朕為你指婚——費揚古,你當朕是什麼人?你手中隨便蹂躪的紙人嗎?還是你居功自傲,滿以為朕會任你妄為。」

「臣不敢,臣只望主子金口玉言能成真。」

康熙爺將他的話前後一咀嚼,頓時明白了過來,「你……見到鐘察海了?」

原來……原來康熙爺一直就知道鐘察海的動向。

想想看並不難明白,依康熙爺的性情怎麼可能放著噶爾丹的女兒遠在天山,而搞不清她的切實作為呢!

「還請主子成全。」

「你確定你要朕成全你們?」康熙爺俯視著跪在地上的費揚古,氣定神閑間卻已面露殺氣,「以朕對鐘察海的了解,若她真想成為你費揚古的福晉。早已進宮面見朕,求朕兌現當年的諾言。然她每年進京都不曾來見朕,也不曾見你費揚古——你還要朕為你們指婚嗎?」

不愧是康熙爺,言語間已便洞察全局。

費揚古沖主子磕了個頭,「不敢有瞞主子,此番指婚,或許會換來鐘察海的抗旨不遵。若結局如此,我願與她同生共死。」

好一句同生共死——他是在拿兩條性命以及滿蒙和睦來要挾他啊!

他要賭?

可以。

「朕成全你,可結果……你不要怨朕。」

費揚古朝主子跪安,不忘道︰「鐘察海代噶爾丹謝主子對準噶爾部的恩典。」

話已盡,余下的便是費揚古對康熙的私話了——

「……端靜回來了。」

天未崩、地未裂、滄海未變桑田,他的女兒終于回來了——康熙背過身,在費揚古看不見的角落留下沉沉一嘆。

來日正午。

保綬正臥在費揚古書房的榻上小憩片刻,便听見咚咚咚砸牆的動靜。

他一躍從榻上站起身來,對著園子里大呼小叫︰「干什麼呢?干什麼呢?還讓不讓人睡?再鬧下去,小心爺要你的小……」

那個「命」字還沒從他的嘴里鑽出來,海海爾便帶著它的利嘴尖爪朝他撲了過來。識時務的保綬立即閉上嘴,換上快要掉下來的笑轉身朝房里吼︰「費、揚、古——」

被喊到的那位不緊不慢地模出來,拍了拍海海爾的腦袋,慢悠悠地朝園子里去了。

他來得正是時候,隔壁那位鄰居小姐剛剛將牆砸出一人來高的洞,正打那邊往這頭沖呢!

「費揚古,你是耳朵聾了,還是神志不清?居然讓康熙皇帝為我們倆指婚?你是成心要我被康熙皇帝殺了是吧?只要我拒絕跟你成親,我便是抗旨不遵,我這條小命就算交出去了。還是……」她冷眼望著他,陰冷的表情是打心底里散發出的防備,「這又是一場你和康熙皇帝聯合出演的陰謀,為了讓噶爾丹的勢力徹底瓦解,為了讓草原再難起風浪。你——要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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