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尋情記」第四記
此番登場的是受千夫所指的明成祖朱棣——當然,他只是配角,主角是他弟弟,一個在歷史上不算出名,可也不算默默無聞的王爺。
不知道為什麼,奪了佷子江山的這位叔叔朱棣那麼不受人待見。其實論狠,他遠比不上李世民、漢武帝。
李世民殺了兄弟不算,又殺了兄弟的孩子,最後還把兄弟的老婆弄進宮里給自己當小老婆,還生了好幾個娃——狠吧?
漢武帝殺過自己的女兒、女婿、兒子、孫子,臨死之前,還把自己最愛的女人給殺了——狠吧?
所以其實朱棣的狠還是蠻小兒科的,可為什麼他那麼遭人恨呢?這個問題有點難度,我在寫這篇文章,猛找資料的時候還沒弄懂。
順便一提,寫《孫將兒》的時候恰逢《魔杰座》發片,不知道是不是學過二胡的關系,一直偏好中國風的音樂,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听著《蘭亭序》。
「牧笛橫吹,黃酒小菜有幾碟。夕陽余暉,如你的羞怯似醉。」
幾句簡單的詞便把我給震懾住了,詞的美還在意境,可樂聲卻恰如其分地沖擊著你的心,忽然就覺得這本書里孫將兒和朱縋的故事柔柔的讓人心痛。
所以友情提示,看這本書的時候,把《蘭亭序》開著。一邊听音樂一邊啃書,周董的歌詞能不能听懂咱不講究,咱講究的就是那種感覺。
好像菊花酒配大閘蟹——就是要將寒涼透到骨子里。
楔子禍起蕭牆
明太祖朱元璋為御侮防患,兩次分封諸子為藩王。藩王各擁重兵,坐鎮一方,其中尤以秦、晉、燕、寧諸王勢力最強。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標病筆,朱允炆繼立為皇太孫。
朱元璋晚年,功臣宿將被誅殺殆盡,北方軍事均以諸王主之。不久,秦王朱樉、晉王朱蓀先後死去,而燕王朱棣與周王朱及齊、代諸王各個擁兵自重。
朱允炆即位後,即與齊泰、黃子澄等密議削藩。
諸藩王中以燕王朱棣最為勢大難圖,故朱允?決議削藩之舉自周王始,緊接著,周王、代王、岷王、湘王、齊王先後被削奪藩位。其中湘王自焚,其余諸王皆被廢為庶人。繼而,朱允炆將目標對準了實力最強的燕王——朱棣。
建文元年六月,朱允炆將燕王的使臣下獄審訊,得到燕王將舉兵的反狀,遂發兵逮捕燕府官屬,並密敕張信逮捕燕王。
孰料,張信為燕王朱棣的舊部,此時已降燕,將實情告之朱棣,要其隨即為備。
七月,朱棣用計擒殺了朱允炆派去撤藩的重臣張、謝貴等人,並命燕府護衛率兵乘夜攻奪北平九門,很快便佔據了北平。後其以「尊祖訓、誅奸臣,為國‘靖難’」之名,誓師出征。
建文帝三年六月,燕師渡江,下鎮江,直逼應天。谷王朱與李景隆開金川門降燕,應天城陷,宮中火起,朱允炆不知所終。
朱棣下應天後,自即皇帝位。下令大索齊泰、黃子澄等建文朝臣五十余人,榜其名曰奸臣,大行屠殺,並實行族誅之法,族人無少長皆斬,妻女發教坊司為奴為妓,姻親朋黨悉戍邊防。
朱棣還令盡快恢復建文帝所改的一切成法和官制,以表明其起兵目的在于恢復祖訓。
然而,朱棣以強藩起兵奪取皇位後,繼續實施朱允炆的削藩政策,並改革中央行政機構,建立廠衛。
為慶新帝登基,更為了徹底實施削藩之策,鞏固中央集權,明成祖朱棣令諸藩王來京同喜共賀。
然,明成祖手中那把沾染了至親血淚的利劍方才初顯鋒芒——
第一章救命之恩(1)
八年時光荏苒,他十五歲時自應天前往封地慶陽的情景仍歷歷在目,轉眼卻已是物是人非。
允炆下落不明,四哥卻已是皇袍加身。
今日說是邀請諸位分封在外的兄弟宮中聚首,可四哥他亮出的卻是十指間未干的斑斑血漬。
他朱縋雖不是大智大慧之人,好歹眼不花,耳不聾,足夠他將那把龍椅上的暗器利刃看得分明,足夠他將四哥的字字珠璣听得清楚——這也正是四哥今日邀請他們這班兄弟進宮的目的所在。
與他結伴出宮的十四哥肅親王心里也揣著明白,遂兩個人面色皆無相聚的喜色,深深的嘆息也唯有埋在胸中。
不知那躺在皇陵下的父皇可會嘆息世事無常,無常到血親相殘?
「十六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多多保重。」慶王朱縋尚未倒出滿月復的感懷,肅王朱籺已急于跟他道別,返回自己的封地了。
朱縋不解,「十四哥,你我兄弟八年未見,今日好不容易聚首,當多伴幾日。起碼也得喝上幾杯,再訴離別啊!」
當年同在皇宮的時候,他和十四哥年紀相仿,感情也是最好的。可離宮這八年來,他的封地在西北,十四哥的封地在南邊。加之先皇有令,分封各地的藩王未得皇令,不準隨意離開封地。別說是見面了,就算是互派屬下贈送禮物也極為不便。這好不容易在宮里相見,依照朱縋的性情,自當結伴玩樂,才是痛快。
然素來謹慎的老十四卻毫無玩樂的心情,「十六弟,四哥……當今皇上今日所謂家宴上說得還不明白嗎?你我藩王雖貴為皇上的手足,可若有違背祖訓之心,其結果便可見逆太孫——什麼是違背祖訓?」
祖訓讓叔叔奪了佷子的江山嗎?祖訓讓親王滅了太孫嗎?祖訓對分封各地的藩王嚴加看管嗎?祖訓打算遷都嗎?
什麼是祖訓?
今時今日,坐在龍椅上他老四的話就是祖訓!
肅王朱籺將慶王朱縋拉到僻靜處,撇下一干宮人,悄聲同他耳語︰「老十六啊,你難道還看不分明嗎?他老四是藩王出身,靠著封地燕國強兵悍馬奪下了建文帝的江山。他最怕什麼?最怕我們這些藩王起兵,重走他的路,將他從龍椅上趕下來。你看著吧?今日家宴不過是敲敲警鐘,叫我們各自把招子放亮些,很實際的措施很快就會開始,你我兄弟的命已然放在刀口上。能保護一家老小,謹小慎微地活著便不易了,哪里還敢想象過往的歲月?」
朱縋不是不明白十四哥的擔憂,可是……至于嗎?
「十四哥,叫我說,若是每日活得如坐針氈,還不如撇下這王爺的名頭不要了,圖個快活。」
肅王朱籺悠悠長嘆,「只怕你想卸都卸不掉啊!」
肅王的正妃乃是大將孫繼達的女兒,打父皇那輩開始,他就看了太多為了鞏固那把龍椅展開的血淚屠殺。什麼功臣,什麼重將,什麼嫡親,什麼手足,在那把龍椅面前全都不值一文。
誰坐在那張椅子上,誰就是王道。
「十六弟,你性子直、才氣大,哥哥我勸你一句,凡事收斂些,不管你是真心畏懼皇威還是為了保全自己偽裝出來的,總之流于表面的還是怯怯的好。」
十四哥同他說完了這些,不願在皇宮中多停留片刻,匆匆地去了。獨留下老十六對著圓滿的月暗自思量,偏在此時,不遠處傳來女子淒厲的叫喊聲——
「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是我不饒你,是皇上不饒你,你求我也是無用——給我打,遵聖上的旨意狠狠地打。」
鮑公尖細的嗓音亮起,不多時一陣棍杖聲混著女子的慘叫再度此起彼伏。朱縋忍不住走上前去瞧了一眼,正對上被壓在長凳上受刑宮女的眼。兩相對望,似曾相識的感覺沖上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