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下堂樂 第6頁

朱靖困惑的看著她的一切舉止,沒想到她再蹲回他身前時,小手抓著折斷的箭桿,一把就將箭拔出,在他因痛楚而悶哼一聲時,她已及時閃過噴涌而出的鮮血,將咀嚼過的葉片吐到手中,迅速的涂抹在他的傷處。

一陣劇痛瞬間襲來,他極力緊咬著牙,但還是忍不住又悶哼了一聲,再看向她,仍是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她到底是何方人物?

她能毫不猶豫地拔出斷箭,再迅速上藥,動作熟悉得像做了上千次,他無法想像她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她是殺手?

雖然從小養尊處優,但為了練武,他吃的苦、曾經受的傷都不少,他絕不是一個怕痛的人,但這種像被數千數百只螞蟻咬噬的痛感,令他額頭都冒出了冷汗,而且傷口愈來愈痛,他下意識想伸手將藥草撥掉。

「別動,這種野生紫葉草可以很快的止血。」丁荷晴連說話的語調也是平靜的。

朱靖定楮一看,果真,傷口慢慢止血了,痛感也舒緩下來,她隨即從另一個口袋里拿出一卷布條,俐落的包扎傷口,接著處理他刺傷自己的刀傷,慶幸的是,這個傷口已不再流血。

「你是大夫?」見她都包扎好後,他開口又問。

「不是,只是為了活命,認識一些特殊草藥。」她淡淡地回道。

听來她的生活充滿危險,他深吸口氣,「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朱某有幸月兌困,定當回報。」

「不必,若不是為了等月光,我不會在這里停留,更不會救你。」她話說得冷漠,隨即走出去,再回來時,她沾血的雙手已洗干淨。

他其實口干舌燥,卻見她已經坐下,靠著洞口閉眼休息。

他看著已包扎好的傷口,終究抵不過對水的渴求,他試著扶著壁面起身,卻是一陣暈眩。

「如果我是你,不會在這時候走出去,」丁荷晴仍舊閉著雙眼,口氣仍是不緊不慢,「那片白茫茫的霧氣繚繞,在密密麻麻的林蔭中忽東忽西,讓人猶如置身幻境,只要驚慌逃竄,失了方向,最後只會體力不支,渴死或餓死,而且就快下大雨了,勸你還是耐心待著。」

身為忍者,她從來只知听命行事,只是她天生多了一份良善,也斬不斷七情六欲,才會沒了防備,斷送自己的生命。

對這名男子,她是多事了,但要什麼都不說的看他送死,她也做不到。

清冷的嗓音回蕩在山洞內,卻讓朱靖的心頭一暖,他感覺得出來,她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

「我只是口渴,想找水喝。」

他的傷口雖疼,但含笑的低沉嗓音清楚的告訴她,他沒那麼不知好歹,想找死。

丁荷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口袋里拿出已裝滿干淨溪水的小水壺,起身走到他身邊拿給他,再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個紙包,里面是她刻意買來當干糧的硬肉干,追那個狡兔三窟的渣男多日,也只剩一小片,而後她轉身回到原位坐下,再度闔眼休息。

「謝謝。」朱靖沒有拒絕,仰頭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大口水,但一咬那硬死人不償命的硬肉干時,他實在難掩驚愕,猛地看向動也不動的她。

他很難形容此時的心情,就算行軍打仗,他也不可能吃到這種東西,她到底過著怎麼樣的生活?他對她愈來愈好奇,更想看到她的容貌。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緩慢而安靜的將那硬如石板的肉干艱難的和著水吃下,注視著洞外那些詭異的白霧來回飄忽,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傷及疲憊讓他不由得闔上眼眸,沉沉睡去。

同一時間,傾盆大雨宣泄而下。

朱靖這一睡極久,直到被滂沱大雨聲驚醒,洞外早已是一片漆黑,他本以為只剩下他一人,但洞內火堆上的火仍燒得熾烈,而一抹嬌小身影就貼靠在洞口的牆面,面向外的注視著黑漆漆的森林。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突然轉過身來,在火光照射下,他清楚看到她臉上仍蒙著黑巾,莫名的,他感到非常失望。

丁荷晴走向他,「吃吧。」

朱靖再眨眨眼,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兩顆野果,「我一顆,姑娘也吃一顆。」

「我吃過了。」她平靜的說完,再度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下。

他連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他靜靜的看著她一會兒,這才開始吃起略帶酸澀的野果。

兩人靜坐好一會兒後,他試著跟她攀談,甚至問及那具消失在洞口前的尸體,她卻沒有任何回應,他只能閉口。

第2章(2)

朱靖完全沒想到,他會跟她困在這山洞里多日。

時值春夏交接,一連帶來幾日的狂風暴雨,他們被迫往洞內移動,也好在氣溫漸漸回暖,再加上有火堆,入夜或清晨不致太過寒冷。

相處的時間長了,朱靖發現她不太愛說話,總在雨勢稍停時來來去去,有時撿枯枝,有時找了藥草,同樣是以咀嚼方式為他上藥。

軟筋散的藥效早已過了,但他傷的地方讓他不好使力,連站起身來都難,他算是人生頭一回品嘗到廢物的滋味。

她會定時拿水給他喝,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吃野果果月復,偶爾她不知道到哪里抓了魚或鳥,會烤來吃,她處理的動作相當俐落,彷佛已經這樣做過千萬次。

他曾好奇詢問,但她只是靜靜的做事,或是坐在洞口閉眼小寐,雙手環胸,帶著警戒。

日子一天天過去,朱靖也慢慢歇了對她的好奇,很多時候,他就跟她一樣,注視著洞外恣意肆虐的風雨,要不就是在風雨停歇時,凝睇著在林蔭間未曾散去的詭異雲霧。

他時睡時醒,甚至不是很清楚他們留在洞內已經幾天了。

但他知道他的樣子一定很可怕,原本就一臉落腮胡,一身髒污,早沒了貴氣,再加上幾日未淨身,身上也有血腥味,那味道連他自己都快受不了,反之,自由進出山洞的她,似乎找到地方淨身,每回她靠近自己,他都能聞到她身上令人舒爽的青草味。

但他沒開口要求她帶他去,不管是不是為了等月光,她能為他張羅食物跟水,甚至照顧他的傷,他已經很感激,何況,她不知他的真實身分,甚至不曾見過那張讓多少姑娘們傾慕羞澀的俊美容顏,如此照護他,並無所圖。

蘇晨光等人遲遲沒有找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這一天,雨勢終于轉小,丁荷晴從外頭找來幾根較粗的枝干及細藤蔓,就在洞內忙碌起來,一陣敲敲打打後,她做成了兩只拐杖,接著重新為他上好傷藥,再包扎好後,林蔭間的雲霧同時散去,久違的銀白月光稀稀疏疏的灑落,但鬼魅森林看來還是一樣黑漆漆的。

「我要離開了。」火光下,她的雙眸仍不見任何情緒,如一面山中靜湖,連一絲漣漪也無。

朱靖只能點頭,她為他做得已經太多了,不過,他也注意到他的右手腕處被綁了一條紅絲線,他伸手一踫,不由得一愣,這是堅韌的天蠶絲,而且還是稀有的血蠶吐出的絲,他會識得,是因為父皇在他十五歲時,特別命人重金尋來一件刀槍不入的蠶絲背心,然而這次出征,他卻將它留在府中庫房忘了帶走。

「這座森林詭異難走,如果你的人還活著,或許能順著你留下的暗號找到你。」丁荷晴沒有理會他詫異的神情,其實在追殺那名人渣時,她就听到不少哀號聲,顯然有人遇難,但忍者的教條以完成任務為先,她只追蹤她的目標,之後,又因為那些會擾亂方向的雲霧,她被迫在有限的範圍內行動,自然看到了樹干上的暗號,猜測是他留下的,才說了這席話,「若是再沒消息,你只要順著我給你的這條紅線走,就能走出這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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