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知道暗號的事?你知道我是誰?」他突生警覺。
「知道暗號是意外,救你也是意外,而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火光下,丁荷晴清澈如泉的沉靜眸子映著火光,格外的璀亮。
朱靖抿緊薄唇,看著她從寬褲的一只口袋里拿出兩顆黑色丸子,交到他的手中。
「這是煙霧彈,一旦有危險,你往地上扔,就會有大量的煙霧產生,這煙無毒無味,可以混淆敵人視線,你就趁機逃吧。」
他蹙眉看著手里的兩顆小黑球,他帶兵打仗,也曾游歷他方,怎麼不曾見過這種東西?
丁荷晴其實有點舍不得,在古代要做這玩意兒可不簡單,她可是花了好幾個月,費了好些功夫才找足材料,親手制造,但也只做了十顆,還真是便宜他了,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這是多管閑事的代價。
懊交代的已經交代完了,她轉身就往洞外走。
朱靖一怔,連忙抓起她給的拐杖,忍著傷口的痛,一拐一拐的走出去,「等等!泵娘可否給朱某一個名字……」
「不必。」她清冷的聲音一如以往,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他掙扎著想快步追上她,卻不慎撲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經過一株大樹旁,似乎彎,提了一個重物後,右手再往上方一甩,然後,他在微亮的月光下,看到一絲微微閃動的紅光往上,接著,她整個人騰空,瞬間消失在繁密的林葉間。
同時,他手腕上的紅線動了一下,他抬頭,眯起黑眸,仔細察看,銀光下的樹林時不時傳來葉片拍打的沙沙聲……
這一瞬間,他明白了她說等月亮出來就能離開是什麼意思了,她顯然是施展輕功飛掠到樹梢頂端,藉由星象看清方向,才能離開這座不見光的迷宮森林。
思緒到此,他手腕的紅線再度被拉直,他抬頭搜尋,隱隱見到一抹黑色身影正往前方疾奔,就再也看不見了。
但他這一端的紅線時不時的被拉扯,他知道每一次的拉扯,都可能是她掠身到樹梢找出正確方向後,再飛身而下,只為了給他指引活命的出口。
這樣的奇女子,竟留個名字也不肯,更不要他的報恩,他有幸遇上,卻沒深交,日後也可能不再見面,朱靖一想到此,不免懊惱萬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有幾道微弱光影緩緩朝他這里移動。
不知是敵是友,他只能先起身,回到洞內,將那火堆打滅,靜靜靠在山壁,神經緊繃著,警戒的注視著洞外,在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時,他立即撐著拐杖步出。
斑舉火把的侍衛一眼瞧見他,興奮的回頭大喊,「蘇副將,看到王爺了,他在這邊啊,快!」
朱靖等一行人困在鬼魅森林長達半個月,那些追殺進來的刺客可能死的死,逃的逃,或者也困死在森林,他們不清楚,但蘇晨光為了替朱靖引開殺手,帶著六名精兵往另一個方向走,卻是九死一生,好在七人沒打散,聚在一起,東走西找的找了十幾天,總算看到樹上的暗號,一路尋來。
他們悲觀的以為會看到一具尸體,沒想到寧王除了滿臉胡須外,精神很好,刀傷已經結疤,箭傷也已經控制住,沒有發炎的跡象。
朱靖將救他的女子簡略說出,蘇晨光頻呼阿彌陀佛,直稱她是貴人,對沒機會見到那名奇女子直道遺憾,畢竟他們也在這座森林里打轉好幾日,卻無緣遇見,但也是拜她之賜,他們一行八人才能順著那條紅線安全的離開。
當眾人回頭看著身後那座郁郁蔥蔥的森林,不禁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朱靖仍由蘇晨光背著,遠離森林一段距離後,朱靖要蘇晨光將自己放到一旁的草地坐下,再命兩名精兵先行到最近的偏僻村落買了水、干糧、馬車跟幾匹馬兒。
朱靖上了馬車,蘇晨光坐在前頭駕馬,其他人騎馬,一行人才登上返京路。
「那個女子,王爺沒深交太可惜了,別說救命之恩,光是憑她能在鬼魅森林生存跟月兌困的能力,留在王爺的身邊都是好的,不然回京後,不知又有多少明槍暗箭要防。」
「就是,王爺要田副將混淆視听的那隊人馬已經凱旋回京,我們這一行人卻還在這里,皇上跟田副將一定覺得我們凶多吉少了。」
「皇後那一派的人肯定高興極了。」
馬車正行駛在杳無人煙的官道上,幾名侍從恣意談論的聲音傳入馬車車廂內,朱靖半坐臥著,看似闔眼休息,但思緒卻快速翻轉。
他已派人快馬進京去打探消息回來,得知在七天前,田副將已帶著軍隊返京,還刻意散播消息,指他跟蘇晨光都在戰場上受傷,所以是乘坐馬車回朝,當日,前來迎接的地方官及老百姓們是沿途恭迎歡呼,也大聲為兩人的傷勢祈福,爆竹聲更是不絕于耳。
也在同一天,朝臣們就傳出消息,指皇上將寧王跟蘇晨光安置在宮中,讓太醫進駐後,又對外宣布,兩人的傷勢不致危及生命,但為了讓兩人好好養傷,不準任何人,包括親屬進宮探望。
第二日,皇上即設了皇宴慶祝勝利並招待有功將士,並在三日後正式下詔授以勛官,賞賜華宅、金銀珠寶等物。
想到這里,朱靖張開雙眸,看著車窗外,離京城愈來愈近的青山景致。
算算時間,田副將顯然等了他們數日,才不得不對外丟出他受傷的消息,再整隊進京,事後再向父皇坦承,回朝的人之中根本沒有他,因此才有不準任何人探病的皇令。
田副將也真是烏鴉,他竟然真的得坐著馬車進京!
此外,他無法不去想那名女子,她那麼冷靜,那麼獨特,還是個善良的人,他很遺憾沒讓她看到自己真正的容顏。
這不是說她是個膚淺的女子,會因此受他吸引,但至少她會認得他,或許他們有機會再見面,他可以報恩。
從她的一切行為舉止來看,他相信她過得並不好,可能隨時身陷危險之中,他並不在乎她的容貌或年齡,只要她願意委身于他,他可以用他的身分來庇護她,讓她過著平靜又尊貴的生活,他甚至也可以為了她,休了皇後硬塞給他的王妃,由她取代,可是,他什麼也沒說……不,是什麼也來不及說。
馬車持續前進,不知過了多久,車簾被掀開,探頭進來的是一身粗布的蘇晨光,「你沒睡?我們要進城了,暗衛已送來消息,原本還有不少人埋伏在城門前,打算讓我們連城門都進不去,但他們已經悄悄的處理掉,要我們放心,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扮這麼丑了。」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幾個都扮成莊稼漢,連朱靖一臉的胡子都沒敢刮呢。
「還是小心吧,太多人不希望我回京。」朱靖平靜的道。
蘇晨光也知道,不然眾所周知寧王跟他此時應該都在皇宮內養傷,怎麼還有人能掌握到他們的行蹤,想再次行刺?!
一行人平安的穿過城門,映入眼簾的是繁華的京城,闊別一年多,朱靖看著車窗外熙來攘往的熱鬧街道,有一種不真實感。
殺聲震天的殺戮戰場,到處是殘尸血流的場景,而這里,商鋪林立,人潮洶涌,一片富足安樂景象,但他也很清楚,在這看似安穩的背後,充斥著不安定的政治斗爭、官吏間的貪贓枉法,甚至是一些地痞流氓狐假虎威的仗勢欺壓……
此時,街道上傳來一陣語調高昂的談話聲——
「你們听到沒有?替天行道組織將東街霸王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