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李昱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劇痛從肩頭蔓延,大量失血使他神智開始恍惚,他只剩一股意志力強撐著。
他錯了嗎?他錯估她的心意了嗎?
以為她對他有一點在乎,下一刻她卻狠狠往他心頭插上一刀——椎心。
這向來是他所做的事呀!
呵呵……太可笑了,善于看穿他人的昱王爺竟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女人……禍水……
「水……荷……」李昱眯緊逐漸渙散的眼瞳,阻止眼眸中的她搖晃。
他想要看清楚她的臉,看清楚這個刺殺他的女人究竟用什麼表情看著他在血泊中掙扎。
荷瓦姬拉的視線模糊,殘燭已盡,夜色掩去了兩人身上的血紅。
李昱無法看清她的臉、她的神情,意識遠揚。
「我不叫水荷。」她的聲音在李昱耳中听來冰冷而遙遠,「我是薩回加荷瓦姬拉,北疆的荷瓦姬拉公主!」
她……他的錯覺嗎?他陷入黑暗之前眼中最後看見的是她眼角晶瑩的水光。
荷瓦姬拉站在他倒臥的軀體旁久久,匕首上的血跡已凝結成塊,滴下地面的血跡亦干,一滴、兩滴滾燙的熱水代替了已冷的血落下地面。
她不該哭泣,她來中原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殺死李昱嗎?她為什麼要哭泣?她該笑,開心的笑,她為北疆除掉一個大患了不是嗎?
「呵……呵……」荷瓦姬拉像是要證明似地扯動嘴角發出笑聲,卻讓淚水流得更急更快,終于無法克
制地蹲抱住自己,發出壓抑的嗚咽。
心中這種異樣的痛苦失落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第一個男人,絕對不是愛!像是催眠自己似地,她在心中不斷重復這兩句話。
懊走了。俯身在他冰冷的額邊落下最後一吻,荷瓦姬拉抹干了淚水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漱玉閣。
他們的相遇一開始便是個錯,如今只是——
緣盡,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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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打著呵欠擁著棉襖快步通過冰冷的回廊,即使想睡回籠覺卻也不敢真回被窩里去,只因他想起王爺房里的蠟燭即將燒盡,他卻猶未換根新的上去,萬一王爺想來個秉燭夜讀,他阿福明天就等著滾回家鄉吃自己吧!
必乎生計,因此阿福匆匆從溫暖的被窩爬起,拿了蠟燭往漱玉閣而去。
「呵,還好,王爺似乎就寢了。」阿福看見漱玉閣里一片漆黑,不禁慶幸地拍拍胸口。「咦?房門怎麼沒關緊?」
這似乎不像是處事嚴謹的王爺會做的事,阿福心下惴惴,試探地將門椎得更開,踏進一步。
沒有異樣。
呵——好在是他自己嚇自己。
阿福模準桌子的方位便走過去欲換新燭,不料走進去沒幾步便跌了一跤!
懊死!萬一吵醒了王爺他就等著被剝皮吧!
阿福戰戰兢兢地爬起,發現原來不是他自己跌倒,而是絆到了東西。
「誰把這麼大東西丟在地上?」他嘀嘀咕咕地回頭想把那件東西看清楚,好把它搬走,免得明天一早王爺以為他辦事不力,偷懶。
呼,好大的東……
「啊!」阿福嚇得往後又跌了一跤,以為自己眼花了。
那那那……那是王、王爺!
天啊!他竟然朝王爺踩了一腳!他不要活啦!
「王爺饒命……小的不是故意的啊!您就大人有大量……」
阿福不住磕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奇怪,王爺該不是喝醉了吧?他試探性地爬上前踫了踫王爺,王爺還是一動也不動,阿福這才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瞄了一眼王爺,決定還是把王爺扶上床去,這麼冷的天睡地板可是會著涼的。
呵呵,王爺若知道是他阿福幫的忙,肯定會給不少獎賞才是。
胡思亂想的當兒,阿福突然起了一陣哆嗦,覺得身上涼涼的,冷風一吹更是冷得很,他棉襖破了個洞嗎?怎麼好像有水滴在身上,濕了衣服?
阿福皺著眉,將王爺安置在床上放好,這才點起自己帶來的蠟燭一照——
「赫——這這,這是什麼呀?」
阿福驚悚地吞了一口唾液,冷汗直冒,他身上何時沾了這麼多血?
見鬼啦?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呃……阿福忽然瞪大眼,面色如土,將蠟燭拿近躺在床上的王爺一照——.
「來……來人啊!有刺客啊!」
王,王爺不會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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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遇刺的消息不到一天便傳遍大街小巷,整個京師傳得繪聲繪影。
人們把這件事跟不久前的流言結合起來,傳言道︰皇帝不滿自己弟弟給自己戴綠帽子,故派大內高手殺了他!
流言傳來傳去,版本一換再換,甚至連篡位說都出來了。
真相如何?誰知道。只要有茶余飯後的話題,誰在乎事實與否?
皇帝一听說這消息,急忙遣太醫署里的太醫去王府為李昱診治。
王府上下一片愁雲慘霧,直到李昱清醒。
幸好發現得早,否則就算不是失血而死,在這種寒天里也要失溫而亡。
阿福成了大功臣,孫良不僅撕掉他的契約,更贈送黃金百兩!
「王爺,是屬下失職!」
萬俟甲、萬俟乙兄弟一直跪在李昱床前,不願起身。
他們竟讓王爺在王府里受此重傷,有何面目苟活世上!
猶未自刎謝罪只因刺客未獲,待刺客一擒他們必自裁以謝王恩!
憶及那惟一可能的刺客,萬俟乙身上陡然爆出凜寒殺氣。
縱然虛弱,李昱也敏銳地感覺到空氣的異變。「起來。」
「謝王爺!」萬俟兄弟起身,心知若不起身必會讓王爺再次開口,為了保持王爺的元氣,他們別無選擇。
「王爺,屬下立即去查緝刺客。」
不等王爺說話,兩兄弟默契一致地轉身朝房外走去。
「慢……」
「王爺有何吩咐?」他們不敢稍怠,立即回到李昱床前。
「不準傷她。」李昱低啞的訴說他的堅持,眸光定定注視著兩個護衛。
不曉得自己為何要下此命令,難道他不恨她嗎?
她為何要殺他……不,他一直都知道理由的,只是他無法相信她會真的下手,難道那些纏綿的夜晚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她竟然親手將匕首送人他的身體……
李昱啊李昱,你究竟還留戀些什麼?她的狠心你親眼目睹、親身所受,你究竟還留戀什麼?
呵,枉他貴為王爺,卻連放手去恨一個女子也做不到……
「王爺,那名刺客不值得王爺掛懷!」萬俟甲難得激動。
他不懂,那名女刺客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王爺迷戀?王爺向來瀟灑隨性,雖不至于冷血無情卻也相去無遠,以往若有人敢這麼對待王爺,下場絕非淒慘兩字得以形容,王爺向來不心軟。
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王爺不是這麼教導他們嗎?
水荷不除,王爺的安危一日不定,他不能讓王爺的生命受到威脅。
他日若水荷得知王爺未死,必會卷土重來……
他不願再一次詛咒自己的無能!
面對兩個護衛眼里堅定的殺意,李昱只是淡淡重復,「不準傷她。」
「王爺……」
李昱輕咳數聲,一旁的孫良立即緊張的捧著藥湯喂他喝了兩口。
「咳……安車骨祚榮呢?」
萬俟甲乙面面相覷,他們怎能再給王爺一次重擊?
「走了吧。」李昱輕輕說道,好似早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