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十五婚配,但阿榮兄妹才從別的地方搬過來不久,官府還沒注意到。
冬天水寒刺骨,阿榮呵了呵凍得紅通通的雙手,憨傻的笑著,「多謝高嬸婆,不過妹子眼光高,我這做哥哥的總不能逼她嫁啊!」
「長兄如父。」高嬸婆眼看又要說上一輪教訓,阿榮忙道︰「有客人來了,高嬸婆你自便,我去招呼。」
「甭啦,高嬸婆是好心,你們兄妹自個兒斟酌吧!」高嬸婆回她的糕餅店了。
阿榮松一口氣,回頭招呼客人,「今天要多少豆腐啊,阿剛?」
「六六三十六塊。」」今天怎麼買這麼多?」阿榮一邊包著一邊問。
「還不是表少爺、表小姐今天要過來?」阿剛一說完,倚著鋪子做長談打算。他是隔壁水府的長工。「每年都回來白吃白喝,對下人頤指氣使的,什麼探望老爺夫人?根本是來看老爺夫人死了沒,好分遺產。也沒搞清楚他們姓什麼,水嗎?老爺夫人才不會將家產分給那群外人呢!」
「喏,你的豆腐。」阿榮將包好的豆腐放進竹籃里給他,「但水老爺不是沒有兒女嗎?家產總會是表少爺的吧!」
「嗤,要給也是給姑爺,哪輪得到他們!」
「姑爺?水老爺不是沒兒沒女?」阿榮好奇地問。」本來有一個,十幾年前出嫁時給盜匪劫去了,從此再也沒消息。」說到這兒,阿剛不禁欷吁,「虧得姑爺情深義重,至今未娶,還時常過來探望老爺夫人,這麼深情的男人可惜小姐沒福氣……這是豆腐錢,我走了。」
阿剛走後,一名娉婷女子掀開豆腐鋪後的簾子走了出來。
「你听到了?」他頭也不回地問。
「嗯。」她漠然點頭,「若讓娘知道,她只會更加內疚難過。」
這對兄妹便是逃出昱王府的祚榮及荷瓦姬拉。依照娘親的囑咐,她來到水氏的故鄉代她探望雙親。人是探到了,再過幾天他們便要啟程回北疆。
祚榮收拾賣得差不多的鋪子,提早收工。
「荷兒,我看你還是繼續留下,別回去。」他面對著她坐下,兩人不知為這事吵過幾回。「你一回北疆便得嫁給崔紇你可清楚?」
「這是為了我北疆。」她垂下眼。
「不是!」祚榮皺緊眉,「崔紇心術不正,只會給北疆帶來災難」
她何嘗不知?若父王不是那麼野心勃勃,或許……或許她和李昱……荷瓦姬拉甩甩頭,命令自己別再多想。即使曾有機會,亦被她一劍斬斷,是她親手斬斷兩人情絲,把那一劍刺進他肩頭。
他們是敵人,這件事實不會改變。
他要保護他的國家,她何嘗不是?
「除非你能改變父王的決定,否則這場戰爭無法避免。」荷瓦姬拉撇過頭去,不願多談地起身,「這幾日水府需要零工,我答應了要進去幫忙……」
「荷兒!」祚榮阻止不了她,只得嘆氣搖頭。自從逃出昱王府之後,淡淡的愁緒便縈繞在荷瓦姬拉眉睫,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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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特別寒冷,凍得李昱左肩的傷隱隱刺痛。
坐在回廊欄桿上,李昱望著回廊外皚皚白雪覆蓋一切,不禁抬手輕撫傷處。
她……回北疆了嗎?
「哎呀,王爺!」孫良大驚小敝的聲音打散這片雪地難得的寧靜,「王爺怎麼可以不多加幾件衣服便坐在這兒吹風呢?萬一傷口復發,老奴萬死不足以辭其疚啊!王爺這不是折騰老奴嗎……」他裝模作樣地揩了揩假想中的老淚,一邊不忘差下人去多拿幾件保暖的衣物。
「萬俟甲乙護衛也真是的,怎麼沒有跟在王爺身邊呢?萬一又發生那種事……叫老奴怎麼有臉見先帝與賢妃于九泉呢?」
孫良一出現,原本冷清清的通往引竹軒的回廊便熱鬧了起來,李昱再也尋不回適才的寧靜。
「孫總管,本王沒事。」
下人拿回了幾件裘衣及披風,為李昱穿上。
「還說沒事,只為了一個女人,王爺便變得頹廢了,哪里像個男人……」
「孫總管。」李昱略微不悅地沉下聲。
「王爺別急著否認。」孫良當沒听到聲音中的警告,「老奴從宮里便跟著王爺,王爺想些什麼,老奴還不清楚嗎?京城里溫婉可人的千金小姐何其多,王爺何必鐘情于一名女刺客呢?」
他要知道就好了。雪不知何時又開始下了,像是要掩蓋去一切煩憂。
李昱沮喪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拔起心中那朵小荷花,只能任思念及恨意在心中矛盾交纏。
「……若真非那個女刺客不可,就要跟人家說清楚,哪個姑娘家想不清不白、沒名沒分地跟著一個男人呢?何況是對王爺又愛又恨的女刺客?一個不小心恨意大過愛意——瞧,王爺這就倒霉了,加上又傳出那種流言……」他堅信那只是個可笑的流言,就算真有其事,他也相信王爺必有其原因。「就算不是刺客也想刺王爺一劍呢!」孫良繼續說,偷覷了一眼主子的神色。
很多事,他這老人家看得可比王爺清楚。王爺雖號稱精明狡猾,畢竟走過的路都還沒他這老頭子過的橋多呢!深宮里多的是怨婦,女子的心情不是那些一夫多妻的男子能夠了解的。
李昱聞言望向孫良,深思他的話。
「又愛又恨?她對本王?」
他只在意那麼一句話——又愛又恨。荷瓦姬拉當真對他有愛意嗎?
「荷瓦姬拉姑娘性情中帶著北方兒女的剛烈,哪會將身子給不喜歡的男人?」
遲鈍的王爺,平時的精明全丟了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那安車骨祚榮……」說到底,他還是無法不介意她護他如命的舉動。」
孫良皺了皺眉,「啊,老奴實在不該多嘴,王爺英明睿智,哪需要老奴說話呢?王爺原諒老奴的大膽逾越,老奴也全都是為了王爺……」
「孫良!」他不想听這些。
不知是否太監的關系,孫良平日就是多話,有時還真令李昱想掐死他,由此可知孫良有多厲害了。
「是,是,是,老奴不多話了,這就下去。」
孫良狡詐地下台一鞠躬,說他老嘛,動作靈活可不輸給年輕人。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李昱悻悻然縮回手。
他在做什麼?
下了欄桿,李昱順著回廊往現無人居住的引竹軒而去。
冬季的引竹軒其實不適合人居住,太過寒冷,但窗外的寒冬景致別有一番淒冷美感,倒挺適合他現在的心境。
她是在怎樣的心情里刺下那一劍?她心中可曾掙扎過?
他原該恨她,畢竟那一劍刺得可不輕,但想到她之前顫抖的聲音,他卻只覺心疼。或許真如孫良所說,她也愛他,否則她大可一劍刺人心髒;在她面前,他一向毫無防備。
在水荷睡過的床榻邊緣坐下,撫著冰涼的寢具,李昱回想他們曾有的激情。
呵呵……他真的變得婆媽了,竟為一個女人患得患失。
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是有情無情,而是敵對的身分,只要兩國敵對的一天,他們便不可能有未來。除非……
呵,他曾向皇兄要過一個獎賞,現下知道該如何好好運用了。
李昱露出一抹笑意,雖對不起她,但他必須照原來的計劃打敗北疆,如此一來他們才可能有未來!
「王爺。」萬俟乙倏然出現,躬身道。
「找到了?」李昱沒有回頭。
「是的。」萬俟乙的聲音如同窗外的雪一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