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日志 第19頁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樣特意解釋,速水真澄卻滿意地笑了,轉過身走開。

回到課室,遇見了祝艾波;羅沙像做錯事般微低著頭,手里堅握著那瓶冷藍香水。

「你那里不對了?怪怪的!」祝艾波奇怪地看著她,隨及輕快地說︰「我不等你們了,今天我有事要先走。拜!」

祝艾波步履輕盈地跑出去,幾乎是迫不及待。羅沙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微悵然。真澄指的「有事」,大概就是艾波吧!

「羅沙!」馬琪叫醒她的魂。「那個小潘還住在你家里嗎?」

「嗯。」

「難怪我看你最近郁郁寡歡,鐵定是受到他的影響。」

「沒這回事,你就是喜歡亂猜!」

出了校門,阿潘在門邊不遠的地方等著。

馬琪笑說︰「來了,那個‘金兀術’!」對羅沙扮個鬼臉便先走了。

羅沙走到阿潘跟前。阿潘說︰「陪我走走好嗎?」

「好。」羅沙沒有多問。

平安夜,聖誕夜。櫻花坡道一片寧馨溫暖的金黃感覺。羅沙悄看阿潘的側臉,糾結的眉眼,不展的愁顏。

馬琪說,阿潘有股憂郁小生的氣質,一副「金兀術」的模樣。羅沙悄悄地嘆了息。

阿潘原來不是這樣不快樂的;自從他父母離婚後,他的神情才這樣憂郁不開朗。

包扎過的心,要復原究竟難。遭遇家變的是阿潘,她無法體會阿潘的心情,又不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安慰,只有保持沈默。

其實,她也難過啊!不只因為阿潘家這種和呼吸一樣實在的事,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也常常讓她覺得滄桑,覺得艱難。

大概他們還年輕吧!心情有太多的缺口。

一路沈默。櫻花坡道並不陡突,心情起落卻坑坑洞洞。

「羅沙,」阿潘終于開口。「我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離婚都已經成了事實了。可是,我不甘心啊!他們一點都沒有為我想,只會推卻說我已經長大了。你知道我媽的,從小晚餐的爐灶就都是冷的,她比我爸還怕;母姊會上出席的也總是我爸。所以我喜歡跑到你家,因為你們家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其實,我也知道事情一定會變成這樣,可是──」

阿潘很平靜地說著,並沒有激動,可是神色卻快哭了。羅沙沈默地握住他的手;他突然抱住羅沙,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雙肩抖顫著,極力想制止唏噓的嗚咽聲。

他們幾乎是走路回到家的。臨進門時,阿潘對羅沙笑了笑,說︰

「沒事了。」

眼淚可以洗清很多情緒。煩惱的,不安的,不諒解的。羅沙還是沈默,雖然她知道那代表了什麼意思。

晚飯後,羅沙回房休息,阿潘敲門進去。

「羅沙。」他送給羅沙一盒緞帶包裝的禮物。「耶誕快樂!」

羅沙大聲尖叫︰「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忘了我!爸媽不時興外國人那一套,歌劇、芭蕾舞、音樂會卻偏偏沒有一樣錯漏過!」

她邊拆禮物邊埋怨,好不容易才把東西拆開,是一條絲巾。

「謝謝。」她輕輕親了阿潘的臉頰。

「我也有東西要給你;耶誕快樂。」她把準備好的禮貌給阿潘。

阿潘看著禮物微笑,也親了親羅沙的臉頰。

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悠遠綿長。

平安夜,聖誕夜,鈴聲響叮當。

☆★☆

「阿潘,媽對不起你和你爸爸。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媽有時間會去看你!」

天陰陰的,將雨不雨。月台上冷風颯颯,假期的傍晚仍然四處是人潮。

羅沙站在阿潘母親身旁,覺得不好插口表示什麼,瞪視著對面月台一對情侶執手相看淚眼。

阿潘還是沒有和他母親說太多的話。一下子要他將心情放開,實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下行列車緩緩靠站了。阿潘將旅行袋甩搭在肩上,看了他母親一眼,對羅沙說︰「我走了!」

「阿潘!」潘母急急叫住阿潘,把一疊鈔票塞入他的口袋中。「打電話給媽媽,我──我──。」

潘母一下子哭了出來,完全放棄一位母親威嚴的身段,顯現出脆弱寂寞的那一面,以及對子女的不舍。

「媽……」阿潘艱難的叫出一聲,他母親驚愕的抬頭。

「回去吧!風大!」阿潘拿出手帕給他母親。「有時間,我會上來看你的!」

「阿潘!」潘母又哭了,不過是喜極而泣。

列車載遠阿潘揮手再見的身影,第一滴雨同時滴在軌外的石礫上。

羅沙又送走了潘母後,才冒雨回家。

「又淋雨了!」羅母丟一條毛巾給羅沙。「送阿潘回去了?你潘媽媽呢?」

「也回去了!」羅沙說︰「潘媽媽一直自責,說都是她和潘伯伯害阿潘變成這樣。還哭了哪!嚇了我一跳。我從沒有看過潘媽媽哭的樣子,阿潘也是。他後來還是開口叫了潘媽媽,還說有空的話,會上來看她。」

「這樣才對,終歸是自己的母親嘛!賭什麼氣!你潘伯伯如果像阿潘這樣就好了!」羅母說。

羅爸從報紙堆里探出頭說︰「怎麼能怪老潘!男人嘛,那個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在家里主持家務,一家和樂溫馨!潘嫂就是事業心太重了,老潘那個人又是很注重家庭的人,才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

「你懂什麼?」羅母听丈夫這麼說,不悅地回話︰「潘嫂又勤快又能干,是老潘太不懂得體貼了,才會鬧成離婚的下場。」

「話不是這麼說!女人家,只顧著事業公司,家事都不管,餐餐給丈夫孩子吃冷飯,成什麼體統嘛!」

「哼!你就是要我像老媽子一樣操勞服侍你,對不對?我每天忙進忙出的,你可好了,一回家就蹺著二郎腿看報,什麼都不管,真悠閑啊!」

羅母越數落越是生氣,說到後來,和羅爸賭氣不說話。羅爸只好小心地陪不是,說好話,羅母才嗔了她丈夫一眼,又高高興興了起來。

西線無戰事才有太平飯好吃。羅爸趁羅母在做晚飯時,俏皮地對羅沙眨了眨眼。她忍住笑,不敢笑得太大聲,怕她母親會听見。

「你們兩個,誰過來幫幫忙!」羅母在廚房里吆喝著。

「來了!」羅爸連忙應了一聲,放下報紙趕緊領旨過去幫忙了。

羅沙打開電視,電話聲和電視聲同時響起。

馬琪打來的。她問羅沙有沒有興趣出去「散散心」。

「散散心?」她用這個詞,文縐縐的,笑彎了羅沙的腰。羅母從廚房里喊話︰「快吃飯了,不準再出去野!」

「听到了吧!」羅沙把話筒移開些。

馬琪隔著話筒听到了,鬼叫了一聲,才把電話掛了。

牆上時鐘指針指著七點四十九分,羅沙走進小廳,羅母正好揚著嗓子說︰

「開飯了!」

第七章

「媽!爸今天到底會不會回來?」祝艾波靠著門邊坐,看著鏡子里一張化妝得體,和她一樣美麗又相似的臉;無聊地抽玩著衣服下擺的須線。

她母親艾香小心地對著鏡子刷好睫毛膏,左顧右盼,覺得滿意了,才淡淡地回答說︰

「我也不知道。你趕快去換衣服吧!快遲到了!」

「我不想去。」

艾香放下粉撲,透過鏡子看著鏡里的祝艾波,耐著性子說︰

「你不去怎麼行!位子都預定好了。」

「爸會不會去?耶誕節前天他才回來,當天晚上好不容易才一起吃個飯,可是他待不到兩天就又走了。我問他新年會不會在,他不肯告訴我。媽,爸是不是又出國了──和那個女的!」

祝艾波咬著唇,扯弄衣服出氣,把衣服下襬的須線抽成流蘇。

祝艾波的父親和母親之間婚姻名存實亡,兩人早已形同分居。她父親在外頭早已另結新歡,祝艾波也知道;而她母親,事業企圖心重,把全副的心力放在工作上以忘掉婚姻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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