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舞也笑道︰「侍雪不用為妳家公子多做解釋了,他那個人的脾氣壓根兒就不可能給別人發請柬,更何況是我們這一群看起來與他毫無關系的外人。呵呵,我只是想來看看熱鬧而已。」
他燦爛的笑容忽然讓侍雪想起了楓紅。四大公子中,初舞的性格與楓紅似乎有許多相似之處,又似乎有著許多本質上的不同……可惜,如果公子也能擁有如此燦爛的笑容,那絕世的風采又有誰可以匹敵?
她看著初舞悠然出了神,忽然听到公子的聲音,「是你們?」
行歌起身說︰「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雪染公子不會立刻就趕我們出城吧?」
侍雪急忙說項,「公子,行歌公子曾與我有大恩——」
雪染打斷她的話,又不耐煩地問那兩人,「你們要待上幾天?」
初舞捂著胸口,大概是天冷牽動了傷勢,臉色並不好看,但是依然保持笑容,「等你入了洞房我們就走。」
侍雪的手一顫,不由自主地去看雪染的眼楮。
他思索片刻,也將目光準確地對視過來,「派人給他們準備房間。」他將安排客人的工作交給了她,也就是說,他同意初舞和行歌留下來了。
但是——
「這里是雪隱城,不要忘了。」他最後說的話倒有些像是警告。
初舞扮了個鬼臉給他,「知道了,不該去的地方絕對不會亂去,不該問的事情也不會亂問。」
雪染又看了眼侍雪,「妳總是坐著,那樣會不利于傷口愈合的。」
「是,公子。」她依然是將他的話奉為聖旨般,只是如今再說這個「是」字,卻絕非是之前的寧靜滿足。
初舞無意間提到的那句洞房,就像刀子一樣深深插進了她的心里。
她向公子討來當年的那句承諾,在不久之後便會請公子兌現,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說出,也不知道公子是否會答應。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命運。
第八章
今夜無月,天幕黑色無邊。
侍雪自從傷了腳後,就不大方便每天晚上為雪染鋪床燻被、端茶送水,只能另外委派別的丫鬟來做這些事。但是每天都听那些丫鬟委屈地說,她們做到一半就被公子喝斥出來,茶杯也摔壞了三、四個。
今夜,她忙完了其它的事情後,讓人把她推到雪染的房門口,房內還有燈光,他的身影就映在窗紙上。
「侍雪姊,妳現在不方便走路啊。」推她來的小丫頭好心提醒,其實是自己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再進去了。
侍雪嘆了口氣,「妳把茶送進去就好,其它的事情我來做。」
小丫頭戰戰兢兢地敲了下房門,將茶盤送了進去,人還沒出來,里面就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響,顯然又有杯子被摔碎了。
侍雪雙臂撐著輪椅扶手艱難地站起來,她隨身準備了兩根比較堅硬的樹枝當作拐杖,然後就這樣一步一挪地蹭進了房內。
眼見房內的景象和她想的一樣,滿地的碎片殘茶,還有垂首一旁,渾身顫抖的丫頭敏兒。
雪染的目光靜靜地停在她身上,仿佛從一開始他就料定她會進來,料定她要說什麼、做什麼。
她柔聲說︰「敏兒,妳先下去吧,再送一個杯子過來。」
小丫頭如蒙大赦,飛快地跑掉。
侍雪艱難地一步步挪到桌邊,想蹲撿起那些碎片,卻因為腳踝疼痛站不穩而幾乎摔倒。
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的身體托起,她低聲說︰「多謝公子。」
冷不防他的手從旁邊伸過來,將她扯到椅子上,動作略顯粗魯。
「誰讓妳這樣到處亂走?」他的口氣透著不善。
她揚起臉,「公子不是說要我多活動活動,才有利于傷口愈合?」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妳就是這樣理解我的話?」
「也許奴婢又理解錯了。」她想低頭卻被他托住下巴,這一次他眼中的怒氣並沒有之前那樣的「波濤洶涌」。
「妳如果再用這兩個字,就別怪我冷漠無情。」
這帶著威脅性的口氣,卻讓她追問下去,「公子準備怎麼樣?是要趕我到雪隱城的什麼偏僻角落去做粗活,還是打我五十大板?」
「哼。」他昂著頭,沒有立刻回答。
敏兒此時將茶杯送了進來,她連看都不敢看雪染一眼,行了個蹲禮又立刻跑掉。
「最近兩天似乎已有不少人遭到公子的責罵,不知道是他們太笨手笨腳,還是公子心情不佳?」她沖洗茶杯,重新為他斟了一杯茶。「這茶也是我親手烹制的,如果公子不滿意,我現在就為公子重新去沏一壺茶來。」
他伸出的手沒有去握茶杯,反而握住她的手,然後將她的手往面前一帶,就著她的手喝下這杯茶。
茶水還是溫熱的,茶杯的熱度陡然像點起的火,燒紅了她的臉。
「公子……我、我去看看……」要去看什麼她也說不出來,只是想盡快地逃離這里。
「妳怕什麼?怕我嗎?」雪染的右手沒有松開,左手在不經意間捧住了她的臉頰。「最近妳好像變了。」
「是嗎?」侍雪的肌膚一被他踫觸不住地微微顫抖,但是身體周圍都被他圈住,無處可逃。
「妳說,我成親妳會為我高興?」他又想起幾天前她說過的話。
「唔……」
「那,為什麼我在妳臉上看不出一絲高興的表情呢?」他的話問得直接而且直踩她的痛處。
「那是因為……雪隱城的人向來不會多笑多語,這是規矩。」
「是嗎?」他看著她,「在我的面前妳從來沒有說過謊。」
她吸了口氣,「是的。」
「但是……這一次我卻不知道該不該信妳。」他的手指從她的臉頰緩緩移到她的唇上,「妳的唇很冷。」
這句曖昧的話,簡直像是在故意撩撥似的,即使這句話里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但是仍然震動她的心弦。
「昨夜下雪,所以……」她還在狡辯。
「初見妳的那一天,妳的手是暖的,」他像是在喃喃自語,眼中竟然掠過一絲憂傷,一十二年後,連妳的唇都變冷了。」
她呆住。十二年前的事情只在夢中出現過,以為他未必能記得多少,但是……他竟然記得那麼清楚,那些細節、那些心動的片段,原來不只是無法在她的記憶中抹去,連他也是如此?
他的雙手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就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姿勢下,他的身體貼合而至,那雙比冰雪還冷、比梅花還美的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覆上了她的唇。
侍雪的身體頓時變得僵冷,忘記要做任何的反應,直到他松開手,說︰「今晚留下來。」
「不!」她的臉上不見任何的嬌羞,反而是蒼白不已。
她不能留下來,絕對不能。剛才的這一個吻比起天崩地裂更讓她恐懼,在此之前,他們只是最普通的主僕關系,即使她為他耗盡了所有的心力都不失婢女的本分。
但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
他們之間再也不是以前那種純潔的關系。
他的吻,毀滅了表面的平和安寧,也將毀滅掉她。
「公子,別逼我。」她咬緊著唇,幾乎將那里咬破。
「如果我逼妳,那又如何?」雪染猛然圈住她,聲音中竟有著一絲溫暖,「侍雪,說妳不會離開我。」
「我……」她掙扎著,卻不肯回答。
「為什麼不說?」他察覺到她心中不再住著以前那個卑微順從的侍雪,剛剛舒展的眉峰又蹙在一起,「別想離開我,妳知道我不會同意的。」
她將唇咬得更緊,血絲滲了出來和進牙齒之中,腥咸的味道幾乎淹沒過剛才那一吻猶如落雪梅花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