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童話 第6頁

一旁的某個同學忍不住接過她的工作,替她的寶貝盆栽撓起水采,而她竟然還毫無所覺。

「要灑多少?」另一人問道。

「什……麼?」

「培養土。」

「噢,一……點點,每…盆……」她含糊不清地道。

「知道了。」

要听懂她這種拖曳的說話方式,還真是難為了她的同學。

「很久?是多久?」

「嗄?」

「抱枕。」女同學提醒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一……兩……年吧!」確切的時間她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日看到家里儲藏的棉絮,興致一來,就興起了做個抱枕的念頭。

繡法,則是她母親教的。

至于為何會繡了這麼久?多半該歸咎于她的懶散及貪睡。

她總是繡了繡就擱在一旁,想到了,才又繡個幾針。真要繡時,卻又難以抵擋瞌睡蟲的誘惑,總是遏打瞌睡邊做。如此一來,不「慢工」出細活也難。

不過,也虧她能把繡法記得那麼牢、要不,也不會有這抱枕了。

不過,她把抱枕當成鴛鴦被在繡,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一、兩年?騙人的吧!」女學生的聲音拔尖。

「騙……人?不,我……沒……」她要說的是「我沒有」,但好好的一句話,說出來卻是破碎不全的。

「萌子不騙人的。」一個同學挺身而出。

「是……呀……」

當丁水柔露出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指後,女同學們縱然有再多的熱情,也都當場澆熄,隨即一哄而散。

先前拿著把它的女同學反應尤其激烈,她慌忙地將抱枕拋給了丁水柔!回了座位。

開玩笑!瞧那干瘡百孔的模樣,一定是痛極了。她才不要為了一個抱枕,弄壞嬌白的玉手。想要,買就是了。

她們都誤會了。

她手上的傷,其實是照顧植物時弄傷的。

她們似乎都忘了她是園藝社的……

不過,在印象中,她刺繡時也被扎了不少針就是。

只是,不怎麼痛就是了。

要不要解釋呢?

算了!

因為班上也有幾個同是園藝社的同學,就沒有人像她這般弄得整手是傷。突然,鐘聲響了,鈴木春香踏進教室。

午休沒了。丁水柔心中帶著惋惜。

「起立,敬禮。鈴木老師好!」數十張椅子整齊地拉開,發出頻率相近的聲音,洪亮的問好聲回蕩在教室里。

「各位同學大家好。」扶了下黑框眼鏡,鈴木春香面容嚴肅,例行性地回禮,平淡的語調中沒有一絲起伏。

然而,在大家都坐下之際,丁水柔才做出欲起身的動作。

而當她發現大家都早巳坐下,更是干脆地省了起立的功夫,直接軟綿綿地坐回椅子上。

從頭到尾,若是不仔細看,還真會以為丁水柔壓根兒沒動過。

在看見丁水柔一如以往的慵懶模樣後,鈴木春香反射性地皺了下眉。尤其見到丁水柔桌前有增無減、生意盎然的盆栽時,她心中更是升起一股無明火。

二話不說,鈴木春香一個箭步上前,打落了丁水柔桌上含苞的植物。盆栽內的土壤隨即四散,落在丁水柔座位旁的走道上。不知名的植物出根部,楚楚可憐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好過分!」教室內傳出一陣驚呼,卻在鈴木春香狠狠的瞪視下而鴉雀無聲。「佐野同學,我應該已經警告過你,不準在桌上放置盆栽,你究竟要我說幾次?你還嫌被我沒收的不夠多嗎?」

她已經夠寬容了,先前幾次都只是意思意思地沒收了事,再刻意不澆水讓植物干枯,才讓佐野萌子領回去。

沒想到,她總是有辦法把快枯死的植物救活,甚至明日張膽地再添上幾盆。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再這樣下去,不管你的成績有多好,我都要通知你的家長,讓他們了解你的在校表現!」她就不信自己治不了她!教書二十多年來,再頑劣的學生她都踫過,就是沒見過像佐野萌于這麼難纏的。

明明平日看來溫馴得緊,怎知竟會是個勸不听、執迷不悟的頑劣份子?

偏偏教務長拿她當升學指標,哼!資質絕佳又如何?不過是區區一個初中部一年級的學生罷了!

前途一片光明?

可笑!

再這樣下去,是前景堪憂才對吧?

任她父親政商關系再好,每年捐了多少錢給學校,她鈴木春香都不放在眼里。

當真以為她不知道佐野家已經沒落了嗎?

教務長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竟硬要巴著這只不會生蛋的金母雞。

而且——

她就不信傳聞教養良好的佐野夫人會坐視自己的女兒胡來不管!鈴木春香信心滿滿地想著。

「相信你也不願意事情鬧成這樣吧?佐野同學?」改采柔性勸說,鈴木春香微微傾身向前,在丁水柔耳邊略帶脅迫地道。

然而丁水柔卻是不言不語,毫無反應。

空氣霎時凝結,整間教室諍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听得見。

半晌後,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傳了出采。

巴格耶魯!

她在訓話,她竟敢睡著?

「佐野同學、佐野同學?你到底有沒有在听?」鈴木春香氣急敗壞,全然失了教師風度地搖晃起丁水柔的肩膀。

「啊?老、老…師,有什、什麼……事嗎?」丁水柔張開眼,愣愣地看向鈴木春香,一臉迷惘,全然不解發生了何事。

她的唇角竟然還殘留著口水!

她實在很想、很想——

掐死她!

第四章

她怎麼又夢見了中學時代的事情?

是幻?是真?她早已分不清。

日本午後宜人的燻風仿佛還吹拂過身邊;窗外則是她喜愛的白楊樹正搖曳著女敕綠的枝葉。

其實,說正確些,她愛的是秋天的白楊樹。

秋天的白楊樹會撒落一地的金黃供她撿拾,做成書簽;會落滿她的發梢,任她拂了一身還滿,仰頭凝望。

但,她是屬于夏季的。

夏日的陽光夠強,符合她向陽的特質。

楚琳總笑她是一株活生生、會走動的植物,才會如此趨光、愛曬太陽。

她也不否認,畢竟這是事實。

愛曬太陽也沒什麼不好。

她就愛那暖洋洋的感覺,總讓她發自內心感覺舒適、愉悅。

至于白楊樹,就留給秋季,就當作上天賜給她的禮物!好證她回憶夏日的暖陽。

白楊樹為她收藏了夏日的美好,教她怎能不愛?

而且,「楊」與「陽」是同音

巧極了,不是嗎?

鈴木老師分貝極高的咆哮聲還迥蕩在耳邊,她竟又恍神了。若鈴木老師有知,不知道又要氣成什麼樣子了?

不過,她大概也無從得知吧!

每一次,都是同學事後心驚膽戰地向她轉述,她方知一二。

是的,只有一二。

因為同學們說話時,她總是又會被周公給拉去下棋,總是只听到開頭的一、兩句……

說來,她對不起的人還真不少!鈴木老師是其一,其他林林總總,各科目的老師更是不消說,就連向地問路的路人也常常被胡里胡涂地指到別的地方去。

當然,受害最深的就屬幾個和她較好的同班同學。

每次她們都要耳提面命、再三交代今天哪科老師又出了什麼作業,明天又安排了什麼考試。就連她挨罰受罵,她們都還會在事後諄諄告誡,要她多少收斂些,免得日子難過。

天知道,是她日子難過,還是她們受她之累而日子難過。

最慘的是,她們說了許多,卻完全不知道她听進了多少。說有五分可能還太多,怕是連一分也沒有。

只要她的功課沒做,就會帶到課堂上邊睡邊寫;書沒念,考試照考,成績照樣高分。三年下來,鈴木老師總是盯她盯得緊,卻是自己徒增白發,同學唉唉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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