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些,沒辦法得到任何好處。」他試圖找出杜絹說這些話的背後用意,很商人心態,但這是合理懷疑。
她失笑。
「我要辭職了,你給不了我好處,甚至幫不了我解決問題。」
「那麼……沒道理。」照常理推論,跳跳勉強算得上杜絹的敵人。
「我只是勤儉成性,舍不得看你浪費愛情。」愛情啊,一種她不相信卻以各種形式存在的東西。
「你變得很多話。」
「希望我的話對你有所幫助。先走了,我還有一點事。」
杜絹離開後,蔣譽在咖啡廳里又待了四個鐘頭,想著杜絹的話、阿的話,想晴天、想跳跳,想著自己心底緊緊牢牢的死結。
他想了很久,直到月亮代替太陽,溫柔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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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赫之是親和型人物,不管誰,都可以和他輕易相處。
他不過加入小鎮生活幾天,鎮里的婆婆媽媽、大嫂大姊都對他很有好感,輪流送來東西,蘿卜糕、炒面、炒飯、雞蛋、水果、煎魚,所有能在小鎮餐桌上看到的食物,都多了一份在他家里。
他也來者不拒,一律奉獻微笑兩枚,不花錢、不費工,只要把嘴角往兩邊滑動,就可以換來眾人的熱情,實在很劃算。
這點,他就和阿譽相差好多,多到在他不靠近自己的時候,商天雨會忘記他身上的熟悉。但也是因為他的親和,她很快和他變成好朋友。
他們上次約好要挖開院子里的地瓜叢,看看里面有沒有地瓜,沒想到土挖開,下面的地瓜瘦得像四季豆。
阿桂嬸說︰「沒有施肥,地瓜長不大啦!」
于是今天章赫之扛了一大袋肥料出現,大方的咧,不當自己是客人,把肥料放下,就往二樓商天雨的房間走。
開門、關門,他的視線落在窗前矮櫃上,小小的五斗櫃擺了十來瓶各種不同口味的罐頭。阿桂嬸在,她還吃罐頭?
視線轉開,走到床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棉被里面,像煮熟的蝦米。
她的頭發散在枕頭上,黑黑的長睫毛在眼下落出一排黑色陰影,紅紅的嘴唇有著漂亮顏色,她的皮膚很白,要不是微微的呼吸帶動胸口起伏,她就像一幅靜止的畫作。
他莞爾,坐到她床邊。
「起床了。」他拉拉她的頭發。
半夢半醒間,商天雨听見阿譽的聲音,笑彎兩道漂亮眉。
「我要吃燒餅。」她說。阿譽家對面的中式早餐店,燒餅上沾了滿滿的芝麻,香得不得了。
「不好。」他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不好?阿譽怎會對她說不好?她要什麼,通常還沒開口,東西就會先一步出現在眼前的啊……眼……前……
猛地睜開眼,世界還是灰暗一片。
她看不見、她住在海邊漁村、她躺在硬得有點難睡的小床上,而阿譽……阿譽不會出現。
小小的失望浮上眼簾。她在作夢嗎?朝聲音出處伸手,涼涼的空氣繞上她的手指頭,然後溫暖的大手掌握上她的。
「你是誰?」她心慌的問。
「章赫之。」她的驚疑不定讓他不舍,放輕語調,他輕聲說。
「作家先生?」她側著耳朵問。
「對。」這次,他的聲音不那麼阿譽了。
商天雨松口氣,露出笑臉。對啊,怎麼可能是阿譽,他和杜絹正在美國,那里是不錯的環境,很適合新婚生活。
要不是腦袋里面的臭東西作怪,她一定要繼續扮演阿譽的小妹妹,帶新婚夫妻去看看她的大宅門,出手闊綽的老爸把房子搞得很豪華咧!
「你想到誰?蔣譽?」
動口兼動手,章赫之拿起桌上的梳子替她整理頭發。
「對。」又是個熟悉得讓人說不出話的動作。
「我們的聲音真有那麼像?」
「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以上。」
「不是夸大其詞吧?」
「沒有。」
「不信。」
猶豫半晌,她還是說出口。「不只聲音像,連梳頭發的動作都像。」
他的手在她頭上停頓三秒鐘,尷尬說︰「梳頭發不都是這樣?哪個人梳頭發的動作會特別不一樣?」
「你們都習慣把頭發抓起來,先把發尾打結梳順了,再從上面往下梳,你們的動作都很輕,你們都是一梳從頭梳到底,你們都是……」
「停。」他突然阻止。
「怎麼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
她微偏頭「看」他。「為什麼?」
「我覺得不是我和那個阿譽很像,而是你在我的體貼中復習阿譽的溫柔。」他的口氣里,有濃濃的嫉妒。
真是這樣?她在他的體貼中復習阿譽的溫柔?不對,雖然她是瞎子界的新手,但她的听力和觸覺真的很不錯。
「過來。」她抓過他的手,為了證明自己沒錯,把他帶到電話旁邊,拿起話筒交給他,然後模索著上面的按鍵,熟練地撥下號碼。「仔細听哦。」
他把話筒貼在耳邊,不久里面傳來聲音。
「這里是蔣譽的家,我不在,有手機的打手機,沒重大事件的待會兒再打,如果有要事卻沒手機號碼,留話吧,記住,廢話少說,講重點。」
他才听完,話筒就被她搶走。
「嗨,阿譽,是我啦。這次是為了證明你和我朋友的聲音很像,才打這通電話給你。」商天雨停了很久,才又接著說︰「你和杜絹很幸福吧?杜絹是很棒的嫂嫂呦,相信你們可以經營出幸福家庭,記得你答應過我,以後要生一個小跳跳,千萬不能食言啊。前兩天作家先生陪我在院子里挖地瓜,我以為會挖到又圓又大的地瓜,沒想到,挖出來的地瓜全都瘦巴巴。
「我覺得,地瓜這種東西真有哲理,不挖,不知道曾經下過多少苦心,要翻了上,讓里面的果實見了天日,才會曉得,原來啊,努力不夠。愛情也是這樣吧,總要走到最後、答案揭曉,才恍然大悟,兩個人有緣無份。」她擠出微笑,掛掉電話,回頭,撞上人肉牆。
「你沒走?」她訝異。
「我為什麼要走?」
他眼底有著解說不清的情緒,一通電話,讓他眉頭染上幾抹愁雲。
原來她覺得自己努力不夠,才讓愛情見不了天日,原來有緣無份是她對他們之間的認定?
心澀,他想擁她入懷。
「阿樂每次看我打電話,就覺得無聊,轉身跑掉。」
他立刻打住沖動說︰「小男生沒定性,我不一樣。」
她橫他一眼。「好,你屌、你夠老,給你拍拍手、給你放煙火,高興了沒?」
他抓住她的手,憂心仲仲。「前幾天你說你會頭痛,經常嗎?」
「還好啦。」她撇撇嘴,不愛回答。
「為什麼痛,發生頻率密集嗎?」他和姜醫生討論過了,頭痛不是好現象。
「沒為什麼啊,我體質特殊嘛。」干麼算?最好痛過就忘,明天醒來又是一尾生龍活虎。
「為什麼不看醫生?」」喂,你很愛問問題,又不是小學生。」她鼓起腮幫子,慢慢模回床上坐下。「快幫我吧,頭發還沒梳好。」
他悶不作聲,拿起梳子,走到她身後。
「你會不會梳發髻?」氣氛僵了,她知道,只好沒話找話說。
「你當我是美發師?能梳馬尾就很厲害了。」他隨口回她。
他果然不是阿譽,阿譽的發髻梳得超級強。
「你打那麼多電話給他,他從不來看你,為什麼還要打電話?」
他突如其來提問,她直覺回答,忘記應該隱藏真心。
「我想念他的聲音。」她還想念他的人、他的懷抱、他的寵溺,想念所有他們住一起的光陰。
「你愛他,對不對?」章赫之的口氣沉重,想再次證實某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