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懸了大半夜的事總算確定下來,她松了口氣,轉身走向房門,「那就好,你休息吧,我回房去了,有事就打我房間的電話。」看來她得請幾天假來照顧他了。
房門無聲地闔上後,諾頓立刻癱軟在床,勉強踢掉沾染了鮮血的褲子後,便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暈過去前,止不住的緊繃在警告他——旅行中不宜吃辣,搬走、快搬走!在他還沒完全陷落之前……
第五章
來回穿梭了好幾趟,在家里也當起女工的黃苡玦,終于在將托盤放上床邊小癟時,完成了預定的工作——為即將「穴居」的傷患營造一個舒適的居住環境。
望著仍沉浸在夢鄉中的美男子,她進進出出,又發出無數聲響,他還是一逕地睡得酣甜。
她面帶笑意地坐上床沿,綿軟的床鋪因她的重量微微晃了下,連帶震動了睡美男,可他還是沒醒,不知夢到了什麼,慘白的俊容匆悲匆喜的,眉毛也跟著匆而緊斂、匆而舒張。
說來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面對這種無敵俊帥的男人,她竟然心如止水?
好吧,上回他突然變了個人的時候,她是有點心動,可那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就像閃電一樣,突地一閃,隨即一片漆黑,連個痕跡都沒留下。
那種稍縱即逝的心動,如何能決定愛情的歸處?
再說,他的身分根本是虛構的,又是短暫停留的過客,若將來她真對他有意,又該往何處傾吐?
她探出食指點向他緊攏的眉心,細聲低哺,「你這個神秘男子會不會有揭開面紗的一天呢?」眸光落到他上揚的嘴角,她不禁莞爾一笑,「剛剛還在皺眉頭,現在又笑了,連睡覺都讓人費疑猜。」
思及方才父親在電話中探問他們相處情況,她又是一笑,「既然那麼希望我們在一起,就該明說他是誰呀!」一頓,她搖搖頭,指尖稍稍使力,「不,要說也是你來說……如果真有「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
「喀」,牆上的掛鐘時針指向十二點。
「再不起來飯菜都要涼了。」她停下思索,望著他浮漾笑意的睡臉,玩心突起。
她掐住他高挺的鼻子,低頭在他耳邊大喊,「喂!起床了!起床了!」
大手一抬,揮去擾人清夢的小手,頭一偏,繼續睡。
小手不死心地又掐住鼻子,「起來啦!都中午了,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不堪其擾,諾頓總算掀開眼皮,睡意深濃的褐眸里滿是怒氣,可一見那張艷麗的臉龐,眼一眨,怒氣盡消,接著綻開暖陽般溫煦的笑容。
黃苡玦見狀噗哧一笑,捏著他的鼻尖左右搖晃,「哪有人生氣生一半的,你也轉得太硬了。」
「不關你的事。」他拉開她的手,藉著她的攙扶靠坐床頭,腰際傳來的疼痛讓他額上冒汗。
「我們好歹同在一條船上,競說得這麼絕情,你不伯我拿船槳打你?」她嘀嘀咕咕地轉身拿起托盤,嘴下不留情,臉上卻掛著捉弄成功的愉快笑意。
「你不會。」經過幾次的相處,早讓他明白這女人雖是渾身帶剌,可母性堅強,視照顧別人為己任。
听見這幾近贊美的話,黃苡玦一怔,胃部騷動了起來,對著他澄亮的眸子,昨晚的別扭又浮上心窩。她低下頭,端著托盤坐上床沿,換個話題,「你不問我跟律師提出什麼要求?」
「恩,我沒意見。」他接過她手上的托盤放在腿上,「謝謝。」褐眸在她身上兜了一圈,「你到底是傷了哪里?」從頭包到腳的衣著委實讓人瞧不出端倪。
怎麼他們的對話老是雙線進行?不是話題扯太遠,就是焦點對不上。
她抬頭注視他沐浴在陽光中的俊臉,神情無比嚴肅,「第一,律師無法答應我的要求,叫我直接來問你。第二,除了脖子瘀青,就是筋骨酸痛,算不上是傷。」其實還有那晚為救火撞門時留下的瘀青,但說了只是讓他內疚,不如省了。
「……我知道了。」他一嘆,拿起刀叉用餐,「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總是帶刺?」她那副嚴肅的神情不正是諷刺他岔開了話題?
黃苡玦失笑地搖頭,「沒人像你這麼直接。」
他諷刺地勾勾嘴角,「不難理解,怕直說又會挨吧。」
「嘿!現在帶刺的又是誰?」她笑著斜睨他,挺享受兩人之間的針鋒相對。
諾頓笑而不答,轉而問道︰「律師怎麼說?」他相信自己賦予律師夠大的權限了,不管她要怎麼讓他「將功贖罪」都綽綽有余,怎麼會無法答應,還要她自己來跟他說?
她模模鼻子,一副不勝惋惜的樣子,「他說他無權代替你答應拍果照這種事,可看你這樣子,應該也沒力氣月兌光衣服讓我拍照了吧。」聞言,諾頓差點被花椰菜噎死,咳了幾下才擠得出聲音,「你真這麼說……」她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對啊,你不是要我跟他談嗎?」
「可是……」老天!他等一下得打電話要律師保證絕對不將此事宣揚出去。
見他不若上次不悅,她垂涎的目光又燦若星子,「比起賠償精神損失,我寧可你將功贖罪,怎麼樣?拍不拍?」
這根本是換湯不換藥嘛!本以為她會提不同的要求讓他驚訝,結果又是果照!雖然差點噎死他也很刺激,但對他,她只能想到這種事嗎……
他叉起一玦紅燒肉,用力咬下,「你想點別的,這事就別再提了。」堂堂的英國伯爵,怎麼可能讓人拍下那種照片!何況她很可能在擁有照片之後,就視他若敝屣,他絕對不答應!
晶亮大眼黯下,黃苡玦兩手一攤,無精打采地搖頭,「沒別的好想了。」連這招也行不通,看來是毫無希望了。
諾頓翻個白眼,盡量以平和的語氣說道︰「珠寶、空白支票、豪華別墅,隨便你挑。」對女人,他從沒這麼大方,更別說是自己提出選項讓她選擇。
她抑郁地撇撇唇,「那種東西我家多得是,干麼跟你要?」
他還想再說,卻見她起身踱離床邊,拿來一張紙條,「今天早上有個叫愛德華的人打電話來,好像有什麼緊急的事……」她聳聳肩,「可是,他說了一大串,我只听得懂他的名字。」她的英文夠爛了,根本是有听沒有懂。
他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果然沒電了,難怪愛德華會打電話到黃家,「他幾點打來的?」難道是昨晚的失誤讓對方起了戒心?
「快十一點的時候。」她將紙條遞給他,「隔沒幾分鐘,我爸就打電話來,要我帶你參加一個宴會。」然後又問了一堆有的沒的。
紙條上頭寫的是宴會的主人、時間、地點和名目,諾頓看了,眉心揪成一團。
大概是愛德華跟她父親聯絡了,要他代為轉達這突如其來的宴會。
可是怎麼突然要他在那種場合露面?要是踫到熟人怎麼辦。再說,他去了要做什麼?連那個人在這項任務中扮演什麼角色都不清楚,他該從何下手?
「我跟我爸說你身體不舒服,可能不太方便,但他很堅持你一定要出席。」她坐上床沿,好奇地打量他凝重的神色,「你跟宴會主人是什麼關系?」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踏進那個地方。那人的名聲不太好,據說是金盆洗手的黑道大哥,自兩年前踏足商界後,便以驚人的速度建立遍布台灣的貨運網絡,在現下的貨運市場,佔有率高達七成,當然,這也多虧了他的黑道背景,才能在陽剛味重的貨運業里迅速闖出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