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杜巧喬的臉蛋也長開了,有幾分秀麗姣好、縴細的腰身像是地里的油菜花搖曳生姿,胸前的小鼓包正在發育,凝眸轉睇間已有了少女的風姿。
好幾回莫雲看著看著就看呆了,忘了手邊做的事,心里模模糊糊的多了什麼,卻不知那叫心動。
「不能叫莫哥哥,要改口叫表哥。」杜家表哥是莫雲目前的身分。
「為什麼?」杜南拙喊習慣了。
「因為他就是我們的表哥,表姨家的哥哥,父母雙亡家道中落才來投靠我們家。」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必須讓他們根深蒂固的牢記在心。
「可是……」
杜南拙還想說什麼,一旁的杜南勤拉了他一下,過了年十二歲的他已經能知事了,「听大姊的。」
「……好。」杜南拙應得很馬虎,但很快就忘了這個小插曲,喊起表哥比誰都歡快,纏著表哥教他功夫。
收了蘿卜後收秩菜,家里的板車一趟又一趟的將菜運回去,松菜和蘿卜一樣自動收成好排在地里,整株連根,但根部干淨得像清水洗過,沒有一點泥土,水靈水靈的。
第六章 自然力助豐收(2)
夜里,孩子們累得都睡著了,小豬似的打著呼嚕,想必打雷閃電也吵不醒,睡容憨然純真。
杜家的後門又悄悄的拉開,帶了幾口布袋的杜巧喬踏著月色走向尚未收成完的地里,一片枯黃的油菜花有半人高,莢包飽實得快要爆開,彷佛輕輕一搖就會掉落在地。
「辛苦你們了,芸薹。」
豐收的感覺真好。
深吸了一口氣,沁涼且肉眼不得見的自然力量像一點一點的光點飛向杜巧喬,鑽進她的身體,須臾就讓她覺得體內充滿力量,需要爆發。
她閉上眼,靜靜地感受土地的生命力,再一睜眼,整片田地都在她眼中,繪成一幅藤姜生長狀態全圖。
手一抬,釋放力量。
突然間,整片油菜花田前後左右的搖晃,一個個成熟的莢包裂開,細如蠶沙的黑色菜籽飛起,在花田上方卷起一道道小旋風,將菜籽卷上天空匯成一道旋轉的龍卷風。
幾乎所有的菜籽都飛上天了,龍卷風陡地轉了個彎,朝杜巧喬手上攤開的布袋鑽去,一只滿了又一只,足足裝了三十七只三十斤裝的大布袋。
「吁!終于收完了。」吁了口氣,將口袋收口。
連日過度使用自然力,一放松,杜巧喬才發覺全身乏力,站不穩的往後一跌,氣喘吁吁。
「原來真是你。」
一只手及時接住倒下的杜巧喬,輕攬她細腰。
「莫雲?」他怎麼在這里?
「胡鬧,以後若無必要,絕不可再施展此異術。」瞧她面色慘白,想必此舉逆天傷身。
「你……」她本想說,你不會把我的秘密說出去吧?不過一看到他閃著星辰般光芒的深遂眼眸,她知道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彼此心領神會。「我們缺銀子嘛!」
缺嗎?不缺。
缺的是能示人于前,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
「明天我就把北山那窩山豬給掀了。」他說得十分冷靜,彷佛只是舉手之勞,信手拈來。
「不行,太危險了。」他以為他是貓,有九條命嗎?
莫雲所言的山豬窩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山豬家族,數目高達三十幾頭,帶頭的山豬王根本是成了精的豬妖,有一般家豬的三倍大,另外有十幾頭塊頭極大的豬兒子,豬頭一頂能撞斷腰粗的樹,剩下的豬孫崽們也力大無窮,將人撞翻是小事一件。
之前他們進山挖草藥無意間撞上,兩人被山豬群追了好幾里遠,最後跳入深潭才逃過一劫。
「這次我會小心點,就殺額頭有白毛和耳朵被咬掉的那兩頭。」最近他武功略微精進,想試試身手。
那兩頭山豬也很凶,兩支牙又尖又利。「我也去。」否則她不放心。
莫雲神色一緊,靜默了許久才無奈道︰「好。」
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這丫頭似乎天生長了一根反骨,不撞南牆不回頭,一旦決定要做的事誰也拉不住,一股牛脾氣。
「這……這是豬?」
「山……山豬嗎?好大……」
「天啊!這真是豬嗎?不會是妖怪變的吧!」
金來富心不甘情不願的買來一百多口缸,莫雲和杜家姊弟足足花了十余天才把大半的蘿卜和秩菜腌制入缸,其余的放入地窖里慢慢吃,起碼能吃到明年三月。
油菜籽榨了油,地里的土重新翻了一遍後灑上冬小麥種子,不用力量催生,生長速度緩慢,杜巧喬也就放著不再理會,由著生命找出路。
入冬天氣寒冷、萬物蕭條,連山豬的行動力也變遲緩,莫雲背後擔著箭囊,當中有二十支嶄新的箭矢,腰上是削鐵如泥的短刀,做好萬全準備,氣勢凌人。
但是比起杜巧喬又有些不夠看,她畫了圖紙讓鐵匠打造部分零件,自行組成十字弓、臂弩和三稜刀,看得莫雲既驚訝又有些眼饑,這些裝備若用在軍隊上絕對勢如破竹,他爹也能大獲全勝、凱旋回朝,而不是……
兩個孩子真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就這麼闖進凶險無比的山豬穴,斗智又斗勇的花了一天一夜才趕走山豬王,成功的獵殺三公二母五頭山豬,用垂吊的方式運出。
運氣不錯,正當他們考慮要現殺現賣,或是雇車運往城里賣時,一個收山貨的商人來到山里村,一看到這些重達數百斤的山豬兩眼倏地發亮,除了杜家自留的分,剩下的以一百二十兩銀子通通買下,他有個朋友開了間專賣野味的酒樓,天一冷野味就少了,正缺貨。
所以說,明面上的銀子有了,可以大肆揮霍了。
這一切看得金來富眼紅不已,偏偏自家沒本事上山獵山豬。
「醬菜?」
「是醬菜呀!難道你吃出肉味了?」除非味覺異常,否則還真有點困難,多放肉就腥了。
張五杰被氣得差點昏過去,「臭丫頭,不能對老人家多點敬意嗎?長輩、長輩,就是長你輩,老夫多問一句你還不耐煩,這性子不好,得改。」唔!姑娘家數月未見都長出美人態了,明眸皓齒、麗質天生,就是損人的壞嘴沒變。
「等元寂大師還俗了我就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注定要失望了。
「啐!元寂圓寂了都還不了俗,你當得道大師好當?盡說孩子話。」那個神棍是干和尚的命,整天阿彌陀佛。
元寂大師是菩佗寺住持,高齡九十多了,與張五杰相識于幼年,兩人交情甚篤,一個入世走醫道、一個出世剃度為僧,幾十年的老朋友了。
張五杰原本已經啟程回京,誰知船行半路听見好友快要不久人世,又急匆匆的趕回來,想見最後一面。
眼看元寂大師氣若游絲,只剩一口氣,張五杰想到和小友買的靈芝,便讓人切了兩片煮水喂給元寂大師喝,原本回光返照的得道高僧突然吐了一口濁氣,坐起身,言道——
「佛道未開,貧僧又回來了。」
居然沒死成,回魂了。
為了此事張五杰足足罵了三天三夜老禿驢,因為醒來後的元寂大師硬是從他手上要走了半朵靈芝,氣得他揚言要絕交,下回和尚要斷氣了也不用知會他,老死不往來。
不過這都是氣話,老人家孩子心性,說過就忘了,沒多久又天天上菩佗寺找元寂大師下棋,閑聊百歲辰。
「我本來就是孩子,和你老的歲數相差一道天塹,你在山頭眺望,緬懷人生,我在山谷底下往上爬,想著有沒有果子可以吃。二咼僧也有一死,還能活成僵尸?
「吃貨,盡想著吃。」不長進。
杜巧喬用筷子夾了醬菜吃,配了口稀飯。「民以食為天,有本事你別吃,餐風宿露做神仙。」
「等等,這不是你給我的嗎?你吃什麼吃,放下。」壞丫頭,跟老人家搶東西吃。
「我餓了。」理由充足。
「你、你……沒出息!」女女圭女圭還在長身子,算了。
看到一旁的莫雲「賢慧」地將他的半碗粥倒入丫頭碗里,張五杰什麼氣都沒了,一臉興味。
好孩子,好孩子,千金易得,難求有情郎。
「你覺得我的醬菜如何?」該談正題了。
「不錯。」對他胃口。
「然後呢?」下文。
「什麼然後?」裝傻。
「我本來要去醬菜鋪子,是你讓我跟你進聖心堂。」意思是要他負責,誰叫他耽誤她賣醬菜。
杜巧喬帶了十罅子一斤左右的醬菜,打算讓人一一試試,她主要目標是縣城的醬菜鋪子,若是價錢談得攏便大量出售,反之就擺個攤子零售,貨好不愁沒人識貨,她相信會有不錯的銷路。
好死不死的,剛好遇見從菩佗寺歸來正要進城的張五杰,他一眼就認出小丫頭,便讓他倆上了馬車,一路進了聖心堂。
「那你準備怎麼賣?」撫著胡子,他咂巴嘴里醬菜的味道,爽脆辣甜,一點點回甘,可又有些嗆喉。
「有些北方的商人會整批購買,用船運往冰天雪地的北邊,那我就整缸賣,不用費事;南方人飲食細致,分成三斤一小罐也成,就看老先生你的人緣好不好了。」當然是前者好,省事。
張五杰橫眉一睇,「小小年紀心眼多,老朽都這年紀了,認識的人還少得了嗎?倒是能替你牽牽線。」
「真的嗎?」她喜出望外。
「不過老朽有一個條件。」小丫頭精明,他老頭子也不差,虛長的年歲是睿智的累積。
「說。」老人性子古怪,她忍他。
「跟老朽學醫。」她有這天分,不用在對處很可惜。
杜巧喬不意說出的牛黃清心丸藥方,雖然少了一味,但對醫藥世家的張家而言不難找出來,經由神醫張五杰反覆調配劑量,可治熱入心包、痰熱蒙蔽、神智不清、小兒驚風、手足抽搐。
他將這藥方用在幾個人身上,效果驚人,服用後鮮有不適,輕癥三日可癒,重則病情減緩,可望康復。
隨口一說便可造福萬民,想必她對醫理的了解定是不凡,若不走醫道濟世救民,實屬憾事。
「嘎?」她當下掉筷子了,愕然不已。
這老頭吃錯藥了嗎?不帶這麼嚇人的好嗎!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別又把她嚇回娘胎,人嚇人真會嚇死人。
不只杜巧喬一副「驚恐」模樣,連站著服侍祖父用膳的張遠山也一臉錯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比遭雷劈還驚悚。
「祖父,你是受了什麼刺激,或是元寂大師對你說了什麼,你德高望重,醫術博大精深,若要收徒,孫兒這就為你安排,她,不合適。」他指的是年紀。
既然是神醫,肯定是醫術過人,活人無數,為人所敬的一代宗師,必有不少人想拜在門下,傳其衣缽。
張五杰早年是收過幾個徒弟,可惜不是英年早逝就是學藝不精,他教著教著覺得沒意思便將門人解散了,六旬以後不再收徒。
主要是沒一個看得順眼的,人一過了某個年紀就不想再委屈自己,為什麼要為收個傳人而屈就拐瓜劣棗,他就是任性,率性而為,不為收徒而收徒,靜待有緣人。
「是呀!老先生別沖動,學人家少年血氣方剛,你都快當成老神仙了,凡事要三思而行。」她有弟弟妹妹要養,哪有功夫學醫,賺銀子才是當務之急。
「誰說老朽要收徒,老朽的意思是教她醫理的根本,讓她由易而難循序漸進,進而模索出醫者之道。」遇到好苗子就該讓他成長茁壯,日後長出參天大樹。
「你是說外門弟子,而非正式的?」那她勉強接受,學一門技藝不算壞事,家里人若是有個頭疼腦熱便可醫治。
「拜老朽為師還委屈你了?」不知好歹的丫頭。
「我……」你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壽衣、棺木早就備妥了,還能教我幾年,這不是讓子孫們為難?
「她願意。」機不可失,莫雲替她應下了。
「莫雲,你……」你跟瘋老頭一起瘋嗎?滿臉訝色的杜巧喬困惑的看向代她出聲的少年,心中糾結。
「世上沒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術,但只要老先生肯出手,人斷氣也能救活。」當初他若是求上門,也許他娘就不會死,可是那時他太倨傲了,不願低頭求人。
嗟!人的心跳停止不代表腦死,心跳停止後四到六分鐘可是急救黃金時間。
「我對學醫不太感興趣。」
「醫理本來就不是有趣的事,當年老朽的祖父用銀針扎了老朽一身,三百多根呀!不學不拔針……」
說來也是一把心酸淚,祖父的心狠無人能及,造就了他一生厭醫。可他還是學了,成了當代醫聖,求醫者多到將門檻給踩壞了,害他又被祖父揍了一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她不想被逼。「三百多根針怎麼沒扎死你,妖孽果然強大,不死之身……」
「巧喬,不可胡言。」口無遮攔。
妖孽……不!張五杰不怒反笑的順胡一撫,不死之身听得順耳呀!「小子長大了不少,竟看來有些眼熟,老朽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嗯……這面容、這眼神似曾相識……」
「晚輩青山縣人,老先生應該記錯了。」暗自心驚的莫雲故作鎮靜,他挺直的背是僵硬的。
「不會錯不會錯,老朽記得是……啊!皇甫……皇甫青岳那小子,他為了偷藥燒了藥圃……也不對,臭小子三十好幾了吧,你才十來歲……」唉,老了,人都能認錯,青岳小子皮得很,連太傅的胡子都敢拔。
一說到「皇甫」兩字,莫雲像底下有針似的坐立難安,面色略白,可是一听到是「青岳」,不安的情緒轉為悲喜交加,眼眶有股熱意幾乎要奔流而出,被他強忍著……
第七章 生活越過越好(1)
「當年你們怎麼告訴我的,不是說不過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即便插翅也飛不出你們的手掌心,不是說他已死于難民潮中?莫不是我給銀子太容易了,你們真以為不會東窗事發!」
忠義侯府正廳,一名頭戴赤金紅寶雀冠的中年美男怒氣沖天,橫眉豎眼的瞪視一群自稱「萬里無活口」的飯桶,那通紅的眼是氣的,猙獰的神色破壞了他面如冠玉的「美貌」。
是的,他是個很美的男人,美得沉魚落雁,美得閉月羞花,眉心一點朱紅更襯托出他的風華無雙。
但是凌厲的戾氣充斥在臉上,這份美減了三分,多了讓人恐懼的陰鷲,彷佛來自煉獄的阿修羅,俊美而帶一身死氣。
仔細一瞧,這人竟與莫雲有幾分相似。
「二爺,不是我故意隱瞞,而是令佷當年傷重後刻意躲入逃難的災民中,我等以為他難以苟延殘喘,追尋半年未果才放棄。」
連年大旱,離鄉背井的百姓太多了,一身髒污,衣衫檻褸,連臉都看不清楚怎麼?
「呵!倒是我強求了。」全是廢物,一無是處。
余三貫額頭冷汗直冒,不敢抬起頭直視橫眉怒目的男子。「二爺勿怒,日前我們已讓人繪制他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