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花(下) 第7頁

「槿妹子,跟著老大賺一點點月銀,卻丟掉這麼多方子,你虧大啦。」

「你得學會跟老大談判,能摳一點是一點,掙錢不容易。」

大伙說熱烈,一個個都替楚槿著想,衛和與衛愛卻不插話,光顧著搶食,因為他們曉得楚槿的身家,以及爺對她的慷慨。

談判?哼哈,有力氣摳那點銀子,不如同爺撒嬌兩句,那麼每年的蘭賽冠軍還輪得到別人?

說說,是一盆叫價萬兩的蘭花值錢,還是一張叫價幾十兩的食單珍貴?

「厚,你們有沒有長眼楮啊,老大待槿妹子還不夠好?全天下也就槿妹子能得老大如此厚愛。」

「是啊,老大對咱們差多啦。」

「你要是長得像槿妹子這麼漂亮,老大肯定會另眼相待。」

「要不,槿妹子干脆嫁給老大,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有道理,寧可肥了咱們槿妹子,也別被那些名門閨秀佔便宜。」

第十章  三年過去大改變(2)

接下來的話越來越偏,楚槿臉皮再厚都待不下去了,飛快把鹵味切好婦,淨過手、背起竹蔞,匆匆丟下一句「我上山去了」便飛也似的跑開,留後一屋子的訕笑。

上了山,笑靨浮上,感情這種東西,都是處著處著處久了就會生成的。

對于愛情,楚槿有些遲鈍,許是年紀未到,過去的她並沒有想太多,但即便這樣,她也戀上被人照顧的感覺。

她一天天對他上癮,一天天思念他,也天天對他多了想像、多了期盼、多了曖昧、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

她不確定他的心意,甚至不確定兩人的相處是不是叫做心有靈犀或者有默契,但她確定自己不願意讓任何狀況掐斷兩人的關系。

章玉芬不只一次向她提及婚事,她總是說︰「在小棠、小楓撐起楚家門楣之前,我不考慮婚事。」

話說得斬鐵截鐵,心卻虛得慌,她終究是個女人,也希望有人能依靠,也期待人生旅程有人相伴,向往兒孫成群的歲月靜好。

只是從重生那刻起,就注定了她再不是單純無知的閨閣少女,沒有權利過度期待愛情。

所以就這樣吧,擱置、忽略,維持眼下的關系,讓兩人的心都能平平靜靜的。

深吸氣,風迎面拂過,帶給她一個信息——「要下雨嘍,別在山上逗留太久。」

「謝謝。」楚槿低聲回應。

三年下來,她對這座山已經很熟悉,一草一石,一花一木,全都成為她的好友,每回來到這里,都會讓她感到安樂寧靜,她實在太喜歡這群朋友。

背靠著一棵老樟樹,她仰頭說︰「要下雨了呢,可得多吸點水,把自己養得健壯。」

前陣子老樟樹生病,是她幫忙拿斧頭砍掉病枝,是她听取它的要求,尋來草藥為它驅蟲,看著它重新健康茁壯起來。

老樟樹的樹葉輕輕拂過她的臉,像是愛憐,也像是撫慰。「松開眉頭,小泵娘家家的,別老是憂愁。」

楚槿笑開,回答道︰「我沒有,我很好。」

「承擔那麼大的責任,沒有人可以很好。」

楚槿從不對任何人訴苦,她習慣臉上笑得甜,苦澀留心底,只把這些說給老樟樹、說給花花草草听。

爺爺說得有道理,她不豁達,如何教會小棠豁達,她不放下,如何讓小棠放下,因此即使豁達不來、放下不,她也得裝出一副開朗豁達相。

「放下仇恨,才能讓自己過得好。」野草對她說。

「我也想遺忘,但那是我的至親,是兩百多條性命,如果我忘記了,誰來為他們爭取鮑道?」楚槿還在等待,等著楚府冤屈昭雪那日。

「傻孩子,你如果活到我這個歲數,就會曉得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仇恨是假的、嫉妒是虛的,能爭得一時快活才重要。」老樟樹說道。

「我無法放任惡人張狂。」

「他們張狂多久?三十年還是五十年?壽命終會走到盡頭,到那時候恩恩怨怨一筆勾消,該還的下輩子自有討債人。」

老樟樹的話在楚槿心頭發酵。

她懂的,世間飄蕩千百年,看過的例子哪還少了,只是心頭那關過不去。

兩百多條人命吶,那個凶手顛覆她的世界、破壞她的人生,讓她和小棠、小楓失怙失依,在世間無助飄零。

這樣的人,她怎能容許他再活三十年?

想起爹娘,一下子,她心里所有委屈通通涌上。

「我不要。」用力搖頭,她抱著樹干,把臉貼在粗粗的樹皮上。

「傻孩子……」老樟樹輕喟。

野草看見楚槿的淚水一顆顆往下掉,沒有風吹,它卻彎下葉子,輕撫著她。

此時,在雲端蓄存已久的雨水淅瀝瀝落下來。

「快回去吧,病了就不好了。」老樟樹催促。

「再一下下就好。」她甕聲甕氣地說,不想現在回去,讓人看見她的難受委屈。

老樟樹讀出她的心思,嘆道︰「你啊,一個小丫頭片子,怎就這麼要強?」它做不了其他事,只能盡力張開枝葉,為她擋去雨水。

野姜花見她這般,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輕輕地哼著曲子,耐心安撫。

一時間,山林里是說不出的平和寧靜,沒有半點雜音,只有雨水滴落葉面的滴答聲。

半路上,衛珩看見于杉駕著馬車,打過招呼,才曉得楚槿留在寨子里。

于杉五十幾歲,這幾年看顧楚槿,也接手教導小棠、小楓的武功,他性子有點孤立,分明武功高強卻不慕榮華富貴。

衛珩第一次遇見于杉時,他正在街頭乞討,那時候不曉得,後來才知道憑他的功夫,隨便當個護衛都不會把日子混成那樣。

可偏偏,他就要那樣過日子。

第二次遇見,他被搶地盤的乞丐聯手痛毆、奄奄一息,是他救下于杉。

將養一段時後,衛珩意外發現他一身武功,有意吸收他進賁虎衛,可惜他不感興趣,那時候的于杉對生命失去期待。

就在他身子痊愈想求去時,衛珩剛好承諾給楚槿一輛馬車和車夫,于是他挾恩求報,把于杉送到楚槿身邊。

原本,他和于杉約定一年為期,沒想到一年接過一年,于杉沒有再提過離開這件事。衛忠說,他把楚槿、楚棠和楚楓當成自己的孫子孫女,盡力保護教導。

是因為在那里能夠享受親人間的關懷嗎?他想應該是的,不只于杉,連他也喜歡上那個家。

明是他一手拼湊起來的家庭,卻可以發出深刻的親情,而他那個擁有真實血緣的家庭卻只存在著打壓、算計、傷害。

衛珩突然想到什麼,莞爾一笑,有時候他覺得冥冥之中有只無形的大手在操縱著人們,有時候他也懷疑,人生的起承轉合到底是自己創造出來的,還是早有注定?

揮鞭催馬、加快速度,迎面強風吹來,衛珩比楚槿更高竿,不需要開口或仰頭,便能與風心意相通。

快要下雨了嗎?雨後,他種的竹子會長出不少新筍吧,楚槿特愛這一味,尤其是竹筍沙拉。

微眯眼,她那個讓衛忠打到汗流浹背的沙拉醬,味道還真是不差。

他在院子前下馬,還沒走近,就听見屋子里一陣熱鬧。

眾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說說笑笑,還有人引吭高歌,不必懷疑,肯定是楚槿又送來好東西。

這些人啊,嘗過好的之後就開始嫌棄自家廚子的手藝,難怪廚子對楚槿老是橫眉肩豎眼的,沒有好口氣。

衛珩快步進屋。

看見頭頭,大家急忙收斂神色,紛紛打招呼。

「小槿呢?」

「到山上去了。」

「有人陪著嗎?」

陪?這會兒搶食比鉸重要啊,大家苦著臉,訕訕地望向衛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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