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吃到飽 第20頁

可是眼看著宇文堂前朝後宮動作頻頻,士族貴冑朝臣們越發不安了起來,本就被父兄當作邀寵棋子的嬪妃們開始接到了家族中的請見牌子,或明或暗地頻繁互通消息。

她們共同得到的一個命令便是——盡早侍寢承恩于君前,無論使出什麼樣的手段,都要蠱媚君上的身心,最好的是能蒙受雨露,得孕皇子。

只是宇文堂向來不近,這些年來想爬床的嬪妃美人不是被打入冷宮,就是尸骨無存,手段毒辣毫不留情,所有嬪妃幾乎嚇破了膽。

然,還是有人信心滿滿的。

位于西翼的宛然殿中,當朝太傅之女的文子衿輕輕地吹干雪箋上,那一手端麗秀致簪花小楷墨字,遞給一旁的侍女,沉靜地道︰「去,代本宮求見君上,就說本宮日前搜得半部古穆子手抄兵書,想敬獻于君前,不知君上可允否?!」

「諾。」侍女恭謹地接過,從容地去了。

另一名侍女則是奉上一盞剛烹好的茶,待文子衿啜飲完後又接了下來,隨即從小侍女的手中取餅泛著蘭花香的濕帕子,仔仔細細地幫文子衿拭起雪白的縴縴十指。

文太傅府中乃是百年詩書禮儀世家,連訓練出來的侍女都是行止有度,嫻雅端方,更遑論身為嫡女的文子衿了。

年方十五的文子衿在七歲那年便以一部「談禮論」馳名京城,而後行賦寫詞無數,句句皆是驚艷四座,十三歲以秀女之姿進宮,雖從未侍寢,卻在入宮第三天,于晉見君上一面後便獲封「賢嬪」。

雖然這兩年不曾再出過風頭,但從無人敢小看這位賢嬪娘娘。

其實她只是在等身子骨長成再侍寢于君榻——年紀太小,生子風險太大,弄得一個不好便是血崩不止,母子俱亡。

性情清傲的文子衿看中的可是那個至高無上的唯一鳳座,又怎麼可能做那等心急搶吃熱豆腐的蠢事兒?就由著那些膚淺愚蠢的女人去做死、去撞得頭破血流吧!

後宮里,頭一個死的從來都是沒有耐心的人……

「娘娘,您要出手了嗎?!」侍女輕聲問。

「本宮是不得不出手了。」文子衿將文房四寶收起,漫聲道︰「現下太後吃了大悶虧,後宮人人噤若寒蟬,若是可以,本宮也不想在此時劍走偏鋒。可是本宮等得,阿父和叔伯們已等不得了,更別說如今宮中多了那個南梁來的娘娘……阿皎,本宮有不好的預感,若再不出手,恐怕就遲了。」

「君上雖然始終于厭戒十分,但對娘娘還是另眼相看的。」侍女阿皎淺笑開口,「太傅大人是君上恩師,娘娘如同君上的師妹,又是自幼相熟的,沖著這情分,君上若是起了心念,第一個召寢的必定是您呀——」

「住口!」文子衿眸色一冷,輕斥道︰「本宮和君上豈是你這婢奴拿來說嘴的?」

「阿皎該死!」侍女阿皎一凜,忙跪下,熟練地狠狠自掌了十記耳光。

文子衿淡淡地看著,平靜道︰「記著,後宮之中耳目眾多,莫以為殿中都是我府親信就可胡言亂語,再有下次,你就別在本宮跟前伺候了。」

「奴下知錯。」阿皎背心竄過栗然寒意。

不得主子用的婢奴,自然只有個死。

片刻後,方才去送雪箋的侍女回來了,秀麗臉上有著掩不住的歡喜。

「稟娘娘,君上允了,讓您明日午時到碧波亭請見。」

殿內眾人大喜,文子衿鎮定如故,僅有淡櫻色的唇瓣微微一勾,顯露出她的好心情。

「知道了。」

呵,她就知道,意在縱橫天下的霸主宇文堂,是絕對不會錯失這部百年奇謀兵書的。

爭媚斗妍不過是下九流的手段,對宇文堂這樣的男人來說,如何能匡助他穩坐江山、開疆拓土,成為當世之主,得像她這樣內外兼具的女子,才能夠進得了他的眼中。

第9章(1)

小麥一石,潰一宿,炊,臥之,令生黃衣。

以水一石六斗,鹽三升,煮作鹵,澄取八斗,著甕中。

炊小麥投之,授令調均。覆著日中,十曰可食。

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作麥醬法》

「再喝一口吧?」宇文堂舀了一匙的雞湯送到正在專心擬奏折的趙妃子嘴邊,哄誘道。

「不喝了,太撐了。」她臉上有些苦惱之色,忍不住抬起頭踩了他一眼,咕噥道︰「好不容易諸閨先生說我昨兒做的那篇功課極好,要我今兒擬成正式的奏折稟給您的,偏生您又來亂……我字都寫圓了。」

可憐她拚老命練出的這一手秀氣小楷啊啊啊!

見她哀怨的小臉蛋,他不由一陣忍俊不住,險險笑了出來。

「你還笑還笑!」她都快氣到跺腳了。

中午他下朝後,看她明明都用過午膳了,還硬是要她陪著他再用一次膳,然後陪著陪著,他不知怎的又把大部分的菜肴喂進她嘴巴里,撐得她肚子滾圓得像球一樣,現在還堵得慌。

好不容易稍微松散一些,她也興致濃厚的要把昨日那篇「以工代賑,開荒儲糧」的功課默出來寫成奏折上稟,幫忙解決近日因北夷大雪成災,投奔至大周國境的流民問題。

可他喂完了上頓還來下頓……是有完沒完哪?!

「臣妾縱然是豚,也得張嘴換口氣吧?」小肉球也翻臉了。

「噗咳咳咳……」他一個沒忍住。

美若謫仙狠似修羅的宇文堂毫無形象地趴在案上大笑,生生嚇壞了滿殿伺候的人。

內侍統領急忙把目瞪口呆的小兔崽子們全攆出殿外去,只留下兩個素來服侍娘

娘的暗影侍女「隨機應變」,免得君上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帝王形象全面崩壞,一怒之下滅了所有伺候的奴下。

這年頭臣下奴下第一主攻的當是忠心耿耿,可千萬必須副修的就是「識看眼色」這第二專長了。

趙妃子傻傻地看著他笑得肩頭猛聳,一臉困惑,干脆低頭繼續寫她的奏折去了。

好半晌,宇文堂方止住了笑,眸中笑意仍像是管不住又要溢出般,光彩瀲漣地瞅著她。

其實昨日她寫的那篇早早就被諸闔上呈給他御覽過了,他萬萬沒想到成日記掛著吃喝的小肉球竟然也有此番見地,雖然仍舊是跟吃月兌不了干系,其中有些措施也稍嫌青澀簡陋了些,可大方向卻是極其發人深省。

兵法有雲︰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乘。

他當初將北夷打得七零八落,至今元氣尚未恢復,本想著趁北方大雪成災,精練多時的強兵已可派出,此戰當可將大周疆土足足推進五百里以上。

可是趙妃子看到的卻是北夷雪災,流民四散,如果能將大批逃向大周的北夷平民安置收為大周子民,甚至不費一兵一卒即可降伏四夷,壯大大周。

他那張俊美臉龐漸漸嚴肅起來,看著她小心地寫完了最後一個字,眼神難掩復雜之情。

仁者,天下無敵。

「……做大官干大事都是上位者想要的,可百姓只想能吃碗飽飯,能夠一家和樂,日日有個盼頭。」趙妃子側首偷瞄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俊容,心下有些揣揣不安,可想到了多年前曾在南梁街頭看見的那一幕人間慘況,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阿妃沒什麼治國之才,也不是聰慧過人的才女,如果說錯了,還請君上指正,但阿妃是真心這麼覺得的。」

「太平盛世之時,君王仁心當是萬民之福,可值此亂世,梟雄才活得長久。」宇文堂淡然地道,「人心難測,一味論仁,只會將自己置于必敗之地。阿妃,難道你忘了將女之死給你的教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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