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小婢 第17頁

最簡單的說法是,他看錯了。

夏日陽光刺目,所以一時眼花……可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眼花,他的的確確看到秀兒。

雖然衣衫藍褸,一臉憔悴,但沒錯……

「你看到什麼了?」三哥三十歲的人,也見過不少陣仗,到底什麼事情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剛才好像看到秀兒。」

朱時京手中的杯子一下掉下來。

「我很想說自己眼花,但是,二哥我的眼力跟記憶力都是出了名的好,除非秀兒有失散的孿生姐妹,不然,我看到的的的確確就是她了。」

「她有見到二哥?」

「沒有,她……」朱時祥看到秀兒在偷東西。

躲在賣饅頭的車子旁邊,伸手抓了兩個塞進袖子,而那袖子鼓鼓的,里面可能已經有其他物品。

她一得手,立刻轉身,若無其事的走,不慌不忙,就好像剛剛只是路過,儼然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

看三弟一副想下樓去追的模樣,朱時祥按住他的手,「走遠了。」

「會不會是姨父姨母趕她出來?」若是,看在詩詩與她情同姐妹的份上,無論如何他也要幫她一幫。

「這難說,不過既然她在高遠府,十之八九是為你而來,你自己有心理準備就好。」

饒是心中有諸多疑惑,朱時京還是在隔天一早啟程。

昨夜做了一個不太舒服的夢,桃花挺著肚子,在哭。

夢中迷迷糊糊,只記得桃花拉著自己的袖子說,少爺少爺,可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

他想,自己答應過什麼了?

桃花一臉哀傷,說,少爺,你忘了提親那日,你當我爹娘和兩位哥哥的面前說過,會好好愛護我,即便將來我有什麼不周到的,只會教我,不會嫌我。

自己安慰她,我可沒嫌過你。

是嗎?那少爺可別喜歡上別人。

朱時京在夢中笑說,我身邊不就只有你嗎?

哪,少爺,你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別辜負我……

我不會辜負你的。

罷說完這句話,他就醒了。

胸口悶悶的,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因此一早便催促著那些護院,他要早些出門。

騎上馬,才剛剛轉過街角,便有一個髒兮兮的人不顧危險撲了過來,護院的反應很快,立即拉了那人往旁邊,大聲斥喝,「做什麼!」

朱時京以為只是比較大膽的乞兒,因此沒上心,只做了個繼續前進的手勢。

沒想到這時那乞兒卻叫了出來,「姑爺。」

泵……爺?

秀兒?

他與詩詩預備成親的那一年,秀兒便改口喊他姑爺,他記得當時自己很高興,還賞了秀兒。

朱時京翻身下馬,見那乞兒抬起頭,果然是秀兒沒錯。

很髒,很憔悴,但是……

朱時京沒想過會再見到她——當時他原本要去送詩詩,但是柳家回絕了,只是說于禮不合,此後,他再沒見過柳家人。

秀兒怎麼會在這,叉怎麼會是一副乞兒模樣,她跟詩詩自小作伴,柳家對她十分寬待,應不致于如此。

「站起來說話。」

秀兒卻搖了搖頭,仍舊跪在地上,「求姑爺……救救小姐……小姐……小姐其實沒有死,求姑爺救救她……」

朱時京突然之間有點站不穩的感覺。

六年了……詩詩還活著?

那為什麼姨母要說她得急病?要說不滿意這親事也不可能,他跟詩詩從小青梅竹馬,這事,還是姨母主動提起的。

她總說,自己沒生兒子,以後詩詩嫁進朱家,她就要長住在朱家,比起跟那香火小妾斗,她寧願跟姐姐還有女兒這兩個至親在一起,到時女兒生了外孫,每天逗小孩,日子該過得多舒心啊。

朱時京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但也明白這是在大街上不適合,于是當下做了決定,打道回府。

不想驚動人,于是從小門進入,讓那些護院們先等著,他帶著秀兒直接進入竹院。

「秦姨,秦姨。」

避事秦姨聞言出來,見是他,笑道,是忘了東西……」

「少爺不是要去鴛鴦谷,怎麼又回來了,話未說完,注意到自家少爺臉色嚴肅,後面還帶了個髒兮兮的乞兒,「少爺,這是?」

「秦姨,你給她梳洗一下,順便找件衣服讓她換上,整理干淨了,帶來書房。」

「秦姨。」那乞兒怯怯開口,「我是秀兒。」

第9章(1)

「姑爺?」

「進來吧。」朱時京指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坐下來,好好說清楚。」

秀兒梳洗過後,精神好很多,也不再像剛剛見面時那樣驚恐與慌張,見他要自己坐下,便乖乖坐下。

朱時京告訴自己不可急,不可發火。

他看得出來,秀兒此時十分畏縮,只要他稍稍急躁了,她可能就會害怕得什麼也不敢講。

幾次深呼吸後,他緩緩問,「你說詩詩沒死,那她現在在哪?」

「在城東破廟。」

「你們住在破廟?」

「我們在那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

「怎麼不來找我?」

「小姐不肯的。」秀兒囁嚅道,「她說,不想見姑爺,寧願姑爺想起的她永遠是那個十五歲的柳詩詩。」

不想見他……

見到秀兒時,他以為是個乞兒,那麼詩詩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面,當時夏日大雨,她在蓮花池旁的涼亭里,穿著粉色的齊腰襦裙,听見他的聲音,側過頭對他微微一笑——後來很多次,他夢到詩詩都是這個畫面,傾國傾城。

「她明明還活著,為什麼要說死了?」

「成親前,老爺有個朋友來家中作客,後來也不知怎的,讓他看到小姐,因為小姐長得好,那人居然就這樣生了歹心,趁著晚上闖入小姐的閨房,把我打暈了,就……」

朱時京握緊拳頭。

秀兒撥開頭發,露出長長的一道疤。

「等我醒來,什麼也來不及了,那人無恥,說小姐既然已經失了清白,就跟了他,但小姐說寧死也不跟他。」秀兒繼續說著,「原本夫人的意思是,想個辦法在新婚之夜瞞過去,可小姐不肯,表示既然如此,無論如何不能嫁你,要老爺寫信跟你說,她病死了。」

傻子……

柳詩詩,枉你聰明伶俐,原來是個傻子——若他知道,只會更加愛護她,有生之年絕不會提此事……

朱時京深吸口氣,緩緩問,「那她這幾年都在哪?」

「那人離開後沒多久,小姐說咽不下這口氣,要找他算帳,于是我們帶了錢,便沿路找過去,找了兩年多,終于找到那畜生,可那畜生不論出入身邊總是人多,無法下手,第一次失敗後,他更小心了,我們又沒學過武功,不敢貿然上前,只能找機會,就這樣又跟了兩年多,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殺了他……」

秀兒說到這里,突然哭出來,「姑爺,小姐那五年,想清楚很多事情,听說你一直未娶,她說等她給自己討了公道,便要來江南跟你解釋所有的前因後果,然後問姑爺還要不要她,可沒想到我們到了江南,卻剛好遇到朱家在城西擺流水席,說是三少爺成親,給鄉親沾沾喜氣……

「我們這五年走遍大江南北,小姐身體越來越差,是憑著一股氣才能堅持到江南,一听姑爺成親,整個人便倒了下去,我們的盤纏早已用盡,只能先待在破廟里,雖然我有托人帶口信給老爺夫人,沒想到老爺夫人知道小姐殺了人,怕被連累,竟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小姐精神本來已經不好,知道連爹娘都不認她,便開始有些瘋瘋癲癲,有時會清醒,但總是胡言亂語的時候多……可是每次我提到要找姑爺幫忙時,小姐好像就會清醒過來,哭著說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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