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不過是王幼昕一時的情緒而已,哭過了就會慢慢停下來。
然而躺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手上的傷,她心中忍不住惴惴不安。
難道此事正式證明了她的八字沒好得可以庇佑他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三十歲時,會不會像那個詛咒說得一樣……一想到那種後果,她渾身僵硬,連守信都微微發冷。
金爾凡躺著躺著,身邊睡著最想見的人,加上泡過熱水舒緩了連日來的緊繃神經,令他不一會便沉沉睡去,沒注意到身邊人的情緒變化。
王幼昕用手在空中描繪著他的臉部線條,從他的發、他的眼到他的唇,每畫一筆,她的心就更堅定一分。
假如非要那個八字與他相合的人才能保他平安,那麼她寧願自請下堂,讓另一個女人站在他身邊也沒有怨言。
在金爾凡回來的這晚,像王幼昕一樣睡不著的還有其他人。
姚管事和姚媽坐在房里的椅子上,臉上都帶著苦澀。
「怎麼辦?我那天踫見小桃去問穩婆當年的事了。」姚媽緊張地說著。
「然後呢?穩婆年紀大了,事情又過了那麼久,她也已記不太清楚了,只是小桃會去問,是不是表示幼昕已經開始起疑了?我就說母女連心,當年抱錯孩子時就應該去跟夫人說……」
一個隱在窗外的黑影頓下腳步,迎著微涼的夜風,靜靜地站在外頭听著兩人的對話。
「我們不該那麼自私,就算一開始是穩婆抱錯,也不該這樣將錯就錯……嗚……」想到多年來明明就是親母女卻得裝成外人,姚媽悲從中來。
「好了,別哭了,不管是誰的女兒,都已經嫁出去也就是別人家的人了,現在還是想想另外一個吧!」
「唉,好說歹說她都听不進去,還能怎麼辦呢!」
「總不能就讓她這樣一直想攀高枝吧,不說別的,別人不知道老爺你還不清楚嗎,稍有姿色的都想采了,更何況是有幾分姿色有整天在他面前晃的?別人也就罷了,她可是他的女……唉,真要讓老爺看上,還不是作孽啊!」
隨著姚管事的聲音慢慢變小,兩人也熄了燭火到床上去了,隱在屋外的人影這才緩緩移動著有些僵硬的步伐往自己的房間走。
回到房里,姚璇歡一臉憤恨地喃喃自語。「可惡!我就知道我不該只是這樣的命,都是那兩個不要臉的賤人用自己的女兒換走了穩婆本來該有的生活……那原本都是屬于我的!是我的!」
就連那個看起來對她不屑一顧的男人都該是她的丈夫,現在卻讓他們給偷了!
一想到這,她恨恨地捶了桌子幾下。
不行!她一定要想些辦法才行。
她要把一開始屬于她的全部拿回來,不只是身份,還有那個假千金王幼昕現在所有的一切!
第8章(1)
第二天,金爾凡起床後便跟妻子商量著準備回京的打算。
不是他不想讓妻子在娘家多留一會,只是這次剿匪擅自抽調地方的兵力這件事還需要回京面聖解釋,所以實在沒有時間可以讓他們多耽擱了。
王幼昕一早起來沒什麼精神,點了點頭也沒表示意見,只是在他即將出門時問了句︰「夫君,可以多帶一個人回京嗎?」
金爾凡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這並不算什麼大事,想著或許她只是要帶個以前伺候得她習慣的下人而已,便點了點頭同意。
金爾凡不明就里,小桃可是猜到了。
「小姐,你該不會是要帶……」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王幼昕低聲道︰「小桃,忘了那些事,有些事既然都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吧!而且爹娘不知情,姚叔姚媽那邊想來也沒把真相揭穿的意思,那麼我們又何必生事,破壞這個家的平靜?至于她,我另有打算。」
即使他們不能相認,但是過去十多年來,養父養母沒有給予的關心疼愛,他們都給了她。
她還記得小時候姚叔每次出門都會帶根冰糖葫蘆回來給她,也記得每次生病時姚媽總是會多熬一盅甜湯,讓她吃藥時喝。
他們或許一開始做錯了,隱瞞了抱錯孩子的事,但是他們後來給予的關心並不假,所以如果他們認她,她不會說什麼,同樣的,如果他們不想認,她也會把這件事就這樣埋藏在心底。
小桃一邊幫她梳著髻一邊念著,「小姐,你可不能心軟地決定要把所有的東西都還她啊!」
「怎麼還?」她好笑地看著鏡里一臉不平的貼身丫鬟,「有些東西不是說還就還的。」而有些東西也不是代替得了的,否則她也不會做出這種決定來。
「誰知道呢,小姐你的心思也是會讓人猜不透的時候。」
「好了,快梳頭吧,相公去爹那里了,我們也得去娘那里拜別,都要走了,總得先說一聲,就是要討人也要先問過娘一聲才行。」
「知道了。」
小桃利落地替她挽發盤髻,不再多說話,讓王幼昕可以安靜地看著鏡里的自己發愣。
有些事如果永遠都不知道的話該有多好……
一早起來,姚璇歡還在想該怎麼拆穿當年的事,卻听到有人來喚她,說是夫人找她有事,她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趕緊將自己打理好,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王夫人的院落去。
看著開口向她提出要求的王幼昕,王夫人懷疑是自己听錯了,輕吹著手中的熱茶,她若有所思地觀察著這個和自己向來不親的女兒。
「你說,你想要一個丫鬟?」
「是的。」王幼昕認真地點點頭。
「我記得你向來不喜歡太多人服侍你?」即使相處間透著疏離,她多少還是了解這個女兒的。
「女兒要這個丫鬟不是要服侍自己的。」
「喔?」王夫人大概猜到她要說什麼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種打算。
「女兒現在懷著身孕,不方便照顧相公,若非小桃平常還要照料我的生活起居,要不然她就是最好的人選,所以女兒想來想去還是趁這次回來時跟娘討個人,比我自己隨便挑個人來服侍相公好得多。」
王夫人臉色微沉地問︰「只是女婿要你說得?」
王幼昕搖搖頭,「不是得,相公他不知道這事,我只是跟他說了想多帶一個人回京而已。」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王夫人放下茶盅,「難道你也認為主動幫丈夫找小妾是種賢惠的表現,所以想要仿效?」
王幼昕低下頭,將自己的表情都隱在陰影之下。「不是得,女兒……只是想好好地照顧相公……」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王夫人厲聲打斷,「若非如此,為何如此愚昧?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男人就是喜歡偷腥的貓,一旦游客開始便隨時會想偷腥,像你這樣主動在他身邊放人,日後若遭到冷落,甚至他到外頭拈花惹草,你是連一句怨言也不能有的。」
王幼昕有口難言,只能低下頭默默無語。
王夫人以為自己這麼說了之後,女兒或許就會改變決定,卻只見她頭垂得更低,卻滅幼半分要改變主意的意思,忍不住多問了句。「還是女婿他看中家里的丫頭才要你跟我討人的?」
王幼昕搖了搖頭,「不是相公的意思,要人的事是我……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娘說得她何嘗不懂,但問題是為了庇護爾凡的平安,她又有什麼其他選擇?即使最後要讓她讓出正妻之位,一面害他違背娶二妻的詛咒,她也認了。
王夫人久經世事,自然發覺她的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見她始終不肯;老實說,皺了皺眉,決定不再理會,將心里的那一點狐疑略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