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澤為此有些意外,也許當日在黃金雨之下,他的心早已經蠢動,只是強自克制著罷了。
「哇,吃得好飽。」離開酒樓,染梅一臉滿意。
這頓膳食,肯定是她來到齊月之後,吃得最飽的一餐了。
「上馬車吧。」馬車已在酒樓外等待,他開了馬車門,伸手準備拉她一把。
染梅有些猶豫,卻又听他說︰「都同桌用膳了,何必在意同車共乘。」
如此說來似乎也有理,染梅點了點頭。「那奴婢就失禮了。」
「何來失禮?」
拉著她上馬車,馬車徐緩駛回書肆,一路上他不住地打量她往外觀看的笑顏,听著她像個未見過世面的姑娘問︰「這兒有夜市嗎?」
天色都暗了,但卻處處燈燦如晝,微熱夜風帶來市集上各種熱炒的氣味,伴隨著陣陣精神的吆喝聲,讓人得以感受齊月的盛世。
「到天亮之前可都是熱鬧非凡。」
「真的?」她面露向往。
「下回帶你來。」
「真的?」她調回目光看向他。
「當然。」
「那奴婢就先謝過四爺了。」她喜悅揚笑。
慕君澤直睇著她的笑顏,猶如鬼迷心竅般不斷地貼近她。
她沒有閃避,當他又要戲弄自己,直到他的唇貼上自己的,她才錯愕地瞪大眼,想也沒想地將他一把推開,不斷地抹著嘴。
「四爺太過分了!」她推開馬車門就要往外跳。
「染梅!」
馬車這時剛好停住,他往外望去,才知已到書肆門口,就見她頭也不回地跑進書肆旁的小門。
頹然坐在馬車內,他擰眉暗惱,自己怎會像個毛頭小子唐突了她……而她抹嘴的動作,說明了對他只有嫌惡,他不禁苦笑著。
守禮如她,必定視他為蛇蠍避之唯恐不及吧……
那晚從歡喜樓回書肆後,染梅再也不敢直視慕君澤,然而他卻變本加厲,舉措更加放肆,有時惹她惱火,她只能憋著,因為只要有反應,就等于輸了!
四爺真是太惡劣了,原以為他人還不錯,他卻無端端親吻了她,說是戲弄也太過,不過那是會毀她清白的。盡避先前在四爺房里,衣襟系繩松開一事後可說是清白不再,但那是意外。
這次他親吻了她,直到現在那唇瓣的觸感還困擾著她,她無法理解他為何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盡避如此,日子還是得過,慶幸的是,她終于有機會提筆作畫,即便他只是想要考她,但可以隨心所欲下筆,對她而言真是件無比歡愉的事,唯一讓她提不起勁的是——
「不對,這胸得要再渾圓些……」
筆尖滑了下,她抬眼橫瞪,就見慕君澤正站在燕青身後,指導著燕青作畫,他握住燕青的手,胸膛前傾得幾乎貼在燕青的背上……這是輕薄吧!
不是她要說,四爺真的是可惡至極!
已經有艷兒姑娘那紅粉知己,親吻了她,還招惹燕青姑娘,更糟的是就她這幾日觀察下來,燕青果然是對四爺有意,否則怎會毫不反抗,而且總是神色羞怯地任他上下其手。
在這種狀況底下,就算她有心鏟奸除惡也使不上勁呀。
燕青都沒拒絕了,她能說什麼?
所以……深吸口氣,屏氣凝神地再次專注在自己的畫作上。她作畫不是為了得到夸獎,也不是特別想給誰看,純粹是滿足自己罷了。
「燕青,這姑娘家的胸部得大些才好看,要是真不知道該怎麼畫,要不要回房褪去衣裳好生研究一番?」
那噙著邪謔笑意的聲音,教染梅手中的筆頓在紙上壓成分岔,暈黑一片!
「染梅,那坨烏黑是什麼東西?」
「我……」話未出口,便見他已經徐步走來,一把拿起她未完成的畫,她要阻止已來不及。
慕君澤注視她的畫作,唇角浮起若有似無的笑,隨即從筆架上再取來一枝筆,蘸了墨,動作飛快地在畫上勾勒著。
「四爺!」染梅想搶畫,可是他的動作太快,不過才幾筆,她那滿城飛花竟藏了個果女!而方才暈黑的那一塊,竟成了果女的發……
「染梅,你知道畫作可以讓人看透畫者之心,對不?」他說著,依舊飛筆描繪著。「你只畫風景,代表著你內心空寂,渴望自由,真是太慘了。」
染梅眼皮抽動,不敢相信他能一臉正經的滿口胡言。她內心空寂,渴望自由?最好是!
面對已經無法補救的畫,她很干脆地放棄,看著他如何讓果女蜷伏在樹蔭下。
這人……無怪乎那日在歡喜樓會被那人那般詆毀!許是他閱人無數,才能信手拈來就畫個果女,只是,這果女……她疑惑地微眯眼。
是她錯覺嗎?為何她覺得這畫風像極了墨染?
「喔,你看出來了?」瞧她看得那般專注,慕君澤發覺她確實是被他給染黑了,從一開始的非禮勿視,到眼前的堂而皇之,果真是個可以教的狠角色。
「咦?」她微詫抬眼。難道說……
「像你吧。」他頗自豪地將畫拿到她面前。
染梅怔了下,注視著畫中的果女,驀地一把將畫搶回,「下流!」要是一般的畫就算了,可偏偏是果女……他根本就是借畫意婬她,過分得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下流?」他低笑著。
「想不到四爺真是這般下流無恥,無怪乎那日在歡喜樓有人會邀四爺一道快活!」虧她還幫他說話,更可惡的是,他竟然親她,就算她是個丫鬟,他也不該如此輕薄!
慕君澤垂斂濃睫,似笑非笑地反問︰「與你何干?」
冰冷淡漠的口吻教染梅登時無措。四爺喜歡戲弄她,總是笑得不懷好意,但從不曾如此冷淡,因為她口氣太重,傷著了他,可是……她又沒說錯。
「你要是不喜歡待在這兒,盡避走,不需要勉強留下。」拋下這句話,慕君澤轉身回到燕青身旁,像是心情不受影響,繼續調戲著燕青。
染梅呆在原地,心頭竟隱隱發痛著。
真是她把話給說重了?教他又想趕她走。
如遭雷擊,她整個人慌極了。雖說她也曾經因為他的戲弄想要離開,可是一旦離開這兒她還能去哪?
何況在歡喜樓听艷兒姑娘提及,城里多了不少大鄒人似乎在打听她的下落,她要是真離開這兒,豈不是凶多吉少,她答應爹爹要留下子嗣的……
「我可以替你轉契到其他地方。」
他不知何時又來到面前,她聞聲抬眼,眼前的他有些模糊,才驚覺自己竟懦弱得快掉淚。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勉強揚笑,「不用了,多謝四爺,奴婢現在就走。」
既要她走,她就走,她不想留在這兒惹人嫌。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慕君澤忍住挽留她的沖動,只因這是他的決定。
那天她的拒絕已很清楚,既然討厭他,就讓他離她遠遠的。
染梅回房整理從慕府帶過來的細軟,不多,就兩套衣裳和小姐給她的一些賞賜,但對眼前的她,這些物品都再重要不過。
心情低落,有種說不出的難過。雖說四爺的性子太過不羈,行徑極為荒唐,但是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沒有惡意,純粹只是以看她的反應為樂,在書肆的這段時間,她鮮少想起喪父之痛。
可是,打從兩人自歡喜樓回來之後,就變得有些不同,總覺得他不太對勁,往常雖然會戲弄她,但總是點到為止,只要她沒有反應,他便不再逗弄,而這些天,他卻像是要惹惱她似的,越來越過分,今兒個她像是著了他的道,按捺不住的口出惡言,如今想來,他是處心積慮逼她翻臉,好讓他有借口趕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