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福妻(上) 第30頁

「請諸位夫人下轎——」轎外有個太監拉長音地唱道。

她們進宮都是沒帶丫鬟的,駱佟自己從轎子里出去,她左右不見談思璘,不過其它同樣得到誥命的夫人們也都在下轎了,倒是有伴。

駱佟看過去,一整排的夫人都雍容華貴,但也個個都緊張得不敢隨意交談,管事太監出來領著她們到太後的寧昌宮外磕了頭,禮便算成了,跟著再領她們到皇後的鳳麗宮外通報,皇後倒是接見了她們。

盛裝麗容的皇後,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高貴風範,但她的雙眉間有掩不住的疲憊。

皇後當然會感到疲憊了,典貴妃用盡了手段在與她爭寵,想盡辦法要讓皇上廢儲,而太子又不爭氣,屢屢出紕漏讓她收拾善後,導致皇上也越來越不信任太子的能力。

駱佟看著強顏歡笑的皇後,皇後還不到四十,皇上也正當盛年,皇後一定想不到丈夫會那麼短命,而天子之位也不是屬于太子的,她甚至會在皇上廢太子時,因涉案而同時被廢了後位,在冷宮度過余生,她一向瞧不上眼的寧妃,成了皇太後……

第十章  誰是趙名希(2)

出了鳳麗宮,管事太監領她們回到下轎的地方,駱佟正不知自己要先乘原轎回府還是怎地,便見到了談思璘在等她。

一見到她,他便大步朝她走來,還牽起了她的手。「佟兒,隨我去寧昌宮,太後要見你。」

「我已去過寧昌宮了,還在外面磕了頭。」她很疑惑,皇宮這種地方,他們可以這樣牽手嗎?

「我知道。」談思璘笑道︰「太後不耐煩見那些誥命夫人,但她老人家說一定要見見我的媳婦兒。」

駱佟也想過會如此。早起在梳妝時她便听飄雪說了,談思璘自幼便時常隨安老太君進宮給太後請安,太後當他是自己孫兒一般,甚至太子中意寧昌宮里一座太湖石屏風,太後卻賞給了談思璘,可見太後待他有多不一般。

內侍過來引路,進了寧昌宮,經過側殿回廊,還沒見著太後,便迎面撞上了公主儀仗。

爆里的公主眾多,駱佟也不知道來的是哪位公主,但來人環佩叮當,容貌氣質自有皇家氣勢,比嫁給她四哥的寶琴公主不止好了幾十倍。

「我道是誰,原來是思璘哥哥。」寶瑟公主的語氣有點譏諷,她的眸光定在了駱佟身上,不屑地問道︰「這就是你那個庶女嫡妻?」

駱佟一時也不明白這個公主為何對她有敵意,不會是她喜歡談思璘吧?

談思璘也不動怒,只輕描淡寫地道︰「傳兒,這是寶瑟公主。」

見談思璘連見禮都沒有,駱佟便只盈盈一福,恭敬之中不失大方沉穩地道︰「臣婦駱氏,見過公主殿下。」

在侯府待久了,表面功夫難不倒她,況且說她是庶女也沒什麼,駱芙比這難听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

她是見禮了,但寶瑟公主根本不理會她,只對談思璘道︰「思璘哥哥,如今你身子已不礙事,還得了父皇重用,只要你點頭,我便央父皇讓你休妻,讓你迎娶迎月。」

駱佟這才明白,原來寶瑟公主不是喜歡談思璘,看來她是赫連迎月的好友,才會看她不順眼。

「公主此言荒唐,休得再提。」談思璘說這話時,臉上已無半點笑意。

寶瑟公主挑眉打量著他。「思璘哥哥,你這話的意思是,你不願休妻娶迎月?」

談思璘的面色一下子冷厲起來。「縱使天崩地裂,我也不會休妻。」

他板著臉,牽起駱佟的手,不再理會寶瑟公主。

他們夫妻也不告退便走了,甚是無禮,但寶瑟公主一點兒也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流出來了,好生暢快。

見她如此癲狂,後頭一串宮女內侍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寶瑟公主笑了一陣,而後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赫連迎月啊赫連迎月,這回你可栽了,你的思璘如今眼中只有他的妻子,他不肯休妻娶你呢,我看你要如何是好!」她一臉不懷好意地從衣襟里取出一封信來。「來人!快馬加鞭將此信送到塞外給梅花縣主,定要交到她手中,不得有誤!」

「是!」她的隨身侍衛立即上前取走了書信。

「等著吧!赫連迎月,本宮不信你看了信,還按捺得住不回來。」寶瑟公主一臉暢快。

她也不信見了赫連迎月本人,談思璘還能堅定不休妻,他和赫連迎月那是多悠長的感情啊,當真是一個小小的沖喜庶女便能取代得了嗎?

若是赫連迎月知道取代她成為談思璘嫡妻、談家大女乃女乃、敬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不過是個庶女,表情又會多精采?

她真是等不及要看了。

長廊的另一頭,駱佟苞在談思璘身後要進去寧昌宮正殿,快近殿門時,他忽地停了下來。

駱佟也跟著不明就里地止步。「怎麼了嗎?」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徐徐開口道︰「佟兒,我說過,無論何種情況,我絕不負你,這一生,我身邊也不會再有其它女子。」

駱佟一愣,怔怔地看著他。他停下來就為了跟她說這個?

他看著她,聲音很低很低,幾近耳語地道︰「赫連迎月確實曾經對我很重要,但如今,她什麼都不是。」

若不是重活一次,他也無法如此篤定,情之所以能傷人至深,便是因情之所鐘,往往會蒙蔽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清是真情還是虛情。

前生,參加詔舉前,為了降低單氏戒心,他請舅舅幫忙,從西域找來秘藥,服下之後,連太醫都診斷他命危,欽天監說他需要沖喜,赫連迎月卻拋下他遠走。

與今生不同的是,前生的他,在看清赫連迎月之後,絕情斷愛,一生未娶,將全部心力投注在朝堂之上,盡避後來赫連迎月後悔了,也一直想求見他,他都斷然拒絕,到死都不願再見她。

說穿了,前生他並沒有真正的放開赫連迎月,她始終是他心間的一根刺,時不時便刺一刺他,提醒著他,世間沒有女人可以相信。

因為她,他放蕩了一陣子,後來又不近,非常極端,在咽氣闔眼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一生都不開心,即便他位極人臣,可是心中那塊空缺卻是什麼也填不滿。

如今他才領悟,那都是他在為難自己,有什麼過不去的,竟為了一個薄情的赫連迎月自苦糾結到死,蹉跎了年華,一切都是愚痴,赫連迎月半點也不值得他關上自己的心門,認為真情從來就不存在,他敢說,若是談家倒了,赫連迎月也一定會和他撇清干系。

相反的,在他眼前的駱佟在他「病危」時嫁給他,在他還未獲詔舉功名之前便允了他的求親,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他當會用一生來愛她、護她,對她絕對的信任。

「我……我真是歡喜。」駱佟也是個不擅于表達情意的,但她的眼角慢慢泛起濕意。

在他沒說之前,她真不知道自己听到這幾句話時心緒會如此激動,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卻深深打動了她,正是她想听的。

還未成親之前,她便知道他身邊有個赫連迎月了,也知道赫連迎月因何離開他到塞外去,赫連迎月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這無庸置疑。

她沒指望自己能完全取代赫連迎月,也沒想過能從他身上得到感情,她知道赫連迎月背棄了他,可人是血肉之軀,心不由自己,又怎麼能夠說忘就忘?就如同前生的她,明明被湛玉振狠狠的辜負了,直到自縊之前,她仍無法拋下對他的恩怨情仇一樣,她是死了一回,成為駱佟之後才通透了嗔恚,若是前生的她,後來又與湛玉振重逢,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像現在這般對他毫不留情的感到厭惡,不再帶有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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