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他們說的不同,他特地將染梅安置在歡喜樓,派了數十個護院,一來是當他出事時,她不會被牽扯進來;二來是有人欲劫她時,至少有人可以護著她。
他深信,大鄒的兵馬肯定還躲在暗處,等著抓拿她,否則他沒必要特地要她留在歡喜樓。王爺明知他的安排,卻還帶她來刑部大牢,這是要他如何不惱。
而剛才,瞧那陣仗就知道是來劫甚至是殺染梅的,是廉親王布的局……要是廉親王趁隙揭露她的身分,把所有罪行栽贓給他……那他特地入獄,豈不是一點意義皆無。
齊千里微揚著眉。「七郎,看在你人在牢中,本王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但本王告訴你,是你的丫鬟堅持來看你,還不惜向本王磕頭。」
慕君澤微愕,看向淚如雨下的染梅,探手輕撫她紅腫的額。「你這傻瓜……」
染梅淚眼婆娑,瞥見他身上的斑斑血跡。「四爺,你受傷了,他們刑求你?!」
「不礙事。」
「怎可能不礙事。」她噙著濃濃鼻音說,緊抓著他的手。「四爺,他們故意栽贓你,甚至未審先刑,這根本就于法不合!」
她想要穿過這冰冷的鐵柵到他的身邊,分擔他的痛。
「我沒事,你別擔心。」不舍地抹去她的淚,他低聲道︰「趕快跟三哥回慕府,千萬別踏出一步。」
染梅自是懂得他的用意,可是此時此刻她豈在乎那些。
「四爺,有沒有什麼是我幫得上忙的?」她緊抓住他的手。她什麼都不會,但是只要跟她說,她什麼都願意做,只求換回他的自由身。
「你……」
方才去追刺客的侍衛回頭在齊千里耳邊低聲稟報,只見齊千里神情一凜。「全都死了?」
慕君澤聞言,急聲道︰「王爺、三哥,快帶著染梅離開,方才的騷動會引來上頭的看守校尉,要是他們也遭收買,就連你們也會被栽贓罪名。」
輕則說是劫獄,重則可說成勾結外族,謀逆!
「四爺。」染梅緊抓住他的手,想起剛剛的險境,好怕她要是離開,再有刺客來,他該怎麼辦?
「快走。」慕君澤催促著,听著上頭傳來呼叫聲,他握了握她的手保證。「我會沒事的。」
「四爺,當初我要離開家時,我爹也是這麼說的,」她不舍地抓住他,讓他的大手貼著她的頰。「可是我一轉身,就是陰陽兩隔,四爺,我怕……」
她多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竟連盡棉薄之力都做不到。
慕君澤動容地看著她,「我不會有事,等我。」
「嗯,四爺可知道我爹在送我走時只對我說一句話,他說要我無論如何留下子嗣,當時我並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可如今我懂了,」爹是要她活著,無論遇到任何困境都得活下去。「四爺,等你回來,咱們生一窩的孩子吵翻天,好不?」
「這有什麼問題呢?」
他定定地注視她半晌,一使眼色,慕君恩隨即扯開她的手,染梅被拉著往前跑,人卻不住地往後看,黑暗之中,再也不見他的身影,好怕,這是最後一眼。
第15章(1)
刑部大牢遇剌一事,齊千里不等他人大作文章,直接上奏,豈料得到的響應竟是——
「提前在明日大審?!」慕君賢錯愕道。
晌午時,由慕君恩先行送回府的染梅,枯等了一整個下午,在听到齊千里帶來的惡耗,更是驚詫得說不出話。
提前大審,要是向大哥無法及時將燕青帶回,洗刷四爺冤屈,要是立刻判刑……那豈不是毫無翻案的機會。
如果不是她堅持要探監,又怎會發生這意外。
「都是我的錯……」她自責又心急如焚,就怕慕君澤在牢里再遭刑求,甚至是被刺客暗算。
「與你無關,只不過是那些刺客如今證實是服毒而死,從身上的烙印判斷是大鄒宮內的侍衛。」齊千里淡聲道。「因此,刑部尚書認定是七郎勾結外族……混蛋,這根本就是故意制造罪證!誰也不能證實那些死士到底是誰調派的!」
「大鄒宮內侍衛!」染梅錯愕道,直覺認為——那不就是和大鄒大皇子有關?難道齊月皇族有人和大鄒有勾結?
在大鄒,立有戰功的大皇子擁有調派宮內侍衛的權利,景家才因而遭難,可沒想到大皇子竟會和齊月的皇族掛勾……如此想來,該不會是兩方私議,互謀其利?
齊月借大鄒之力除去慕家勢力,先以四爺開刀,光是一個謀逆大罪就可以讓慕家滿門抄斬,而齊月可以幫忙找回她,將她送返大鄒,與大皇子成親好鞏固其權力……若真是如此,那太可恨了!
事情變得難以收拾,可向大哥又未歸,到底還有誰能救四爺?
「知道是誰調派也沒用,沒有實證。」慕君賢涼聲道。「況且皇上至今未歸,分明就是周昭儀刻意將皇上留在暢明園。」
暢明園距京城約莫兩百里路,再加上今日大雨,看這雨勢,皇上或許是要等到明日雨停才會回京,要是雨不停……
齊千里坐在主位上不發一語,仿佛對眼前的變化感到棘手,就連慕君恩听完消息後,只是一徑地看向廳外,陷入深思。
一時間,大廳里靜默無聲,即便天色漸暗,廳外下人也不敢入廳點燈。
「怎麼了?」嬌軟的嗓音響起,讓廳內各自思忖的眾人回神,才見慕君憐不知何時來到廳口,而廳內早已漆黑一片。「為何不點燈?」
「君憐,怎麼來了?」慕君賢回神,立刻命下人趕緊點燈。
「四哥不要緊吧?」慕君憐不安地問。
她是慕家的一分子,盡避兄長有心隱瞞四哥出事,但這事鬧得滿城風雨,她早就從下人口中得知了。
「放心,不會有事的。」慕君賢安撫地道。
「可不是嗎?我還有三個足智多謀的兄長,豈會救不了被陷害的四哥,」慕君憐卸下擔憂神情,笑睇著染梅,「對吧,染梅。」
她听大哥說了,四哥有意要娶染梅為妻,這下可好了,她這個大紅娘就等著收下大紅包。
「是啊,小姐。」染梅笑得勉強。
「還叫小姐啊,等我四哥回來可得要改口了。」慕君憐熱情地一挽她手臂。
「不過有件事,我實在很疑惑,所以……」
「小姐?」
「我只是想問,怎會有這張圖?」慕君憐羞赧地揚著手中的秘戲圖。「這圖是在你換下的衣裳里找到的。」下人拿著衣裳要去清洗,驚見這幅畫,趕緊拿來給她。
染梅見狀,趕忙要接過。「這這這是我畫的。」她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慕君憐解釋這圖的用途。
慕君恩眼捷手快地攔截,「這是你畫的?」
「嗯。」
齊千里和慕君賢走來,三人一道觀看,直教染梅不知道要把臉擱到哪去。
「那圖是為了要讓到書肆搗亂的人相信,印在書上的插圖是被人竄改,所以……」她突地一頓。「我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如果王爺和兩位爺心底清楚,到底是誰陷害四爺,那麼也許我可以仿一張大鄒大皇子寫給幕後黑手的信。」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壓根也不需要感到內疚,像那種無視他人生死的惡人,就該同法相治。
「你仿得了?」慕君賢一臉興味。
「我見過大皇子的字跡……我還記得,不成問題。」所有的書畫,只要被她記在腦袋里的,她就能分毫不差地描繪出來。
要是齊月皇帝明日回京,就算沒有親審,應該也會旁听此案,屆時就可以用這封信栽贓那人!
慕君憐幫腔,「大哥,染梅很擅長仿字的,每每夫子派了功課,都是染梅代筆,可夫子從沒發現過。」只可惜就栽在四哥的手中,這點至今依舊令她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