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自稱為「爸爸」,把小毛球當作是狗兒子對待,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引它到陽台的報紙上便溺,直到它學會為止。
當時望著他和小毛球相處的愉悅模樣,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覺得未來他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小狽討好似地搖搖尾巴,仲出舌頭喘氣。
「小毛球,爸爸是不是不要你了?」愷意自言自語道︰「你知道他一直沒回家嗎?」很多時候,她都想打電話給他,但是她沒有勇氣。
她怕他討厭她,怕他一點都不想听到她的聲音,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積累著這麼深的恐懼,而最害怕的竟是……失去他。
「小毛球,他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的眼眶里凝聚著酸楚,鼻頭漸漸地紅了起農。
小狽彷佛懂得主人哀傷的情緒。伸出舌頭,輕舌忝著她的手指。
鈴——
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愷意的腦海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魏牧擎來電了!
她起身飛奔到沙發旁,急著要拿起放在方桌上的手機,結果不小心踫撞到茶幾的桌角。
「汪!」小毛球也興奮地吠了一聲。
愷意顧不得腳疼,跛著腳,跌坐在沙發上,瞧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時,一顆心宛若坐上雲霄飛車,直沖到谷底。
媽媽!
不是魏牧擎。
她失望地接听起。
「愷意,你弟弟網路游戲公司的增資案,你跟牧擎提了沒?他要不要拿錢出來投資?」韓母口吻冷硬地詢問。
「沒有。」她聲音淡淡的,彷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以往接到母親的電話,她總是害怕會惹來責備,會把母親的情緒擺在首位,但如今母親的喜怒哀樂對她好像沒那麼重要了。
她更牽掛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心情。
他過得好不好?作息正常嗎?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有沒有一點想她?抑或還在生她的氣?
「沒有?」韓母拔尖嗓音,低斥道︰「都這麼多天了,你怎麼還不提呢?你知道你弟弟那邊有多需要這一筆錢——」
「他走了……」愷意打斷母親的聲音。
「什麼?」
「我說,牧擎搬出去住了,從那天他听到我們的談話後……他就搬出去了……」她坦白道。
「他搬出去了?那他要跟你離婚嗎?」韓母緊張地追問。
「我不知道。」她的心募地揪緊,表情一片茫然。
「要是他真的跟你離婚,那淡水建案怎麼辦?工程才做了沒多久,誰要接手……不行,愷意,你不能跟他離婚……就算要離,也要把條件談清楚,起碼要他擔負起整個建案工程,不能就這麼抽手……」韓母連珠炮似地說個不停。
愷意的嘴角漾出一抹悲哀的苦笑。
事情發展至此,母親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幸福,甚至連一絲愧疚感都沒有,只在乎韓家和自身的利益,從頭到尾都只是想利用她從魏牧擎身上挖得好處。
難怪有人說,親情是一種暴力,仗著血緣關系予取予求。
「媽,我要掛了。」手機斷訊。
第一次,她不理會母親的叨念,主動把手機關掉。
曾經,她听過一句話,父母恩很難報。
但,父母給的傷與痛,更是難以愈合……
她再也不要被母親的情緒綁架,不要再在乎她的想法,不要生活在她刻薄的百語暴力之下了。
母親想討厭她,就討厭她吧。
她不在乎了。
如果真的失去了魏牧擎,那麼她的人生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她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從陽台潑灑進來,在地板上積了一灘水漬。
「汪!」小毛球興奮地伸出舌頭舌忝著地上的水漬。
愷意起身,將玻璃窗關上,又把小毛球抱到它的窩里,細心地在客廳里留了盞燈。
回到臥室後,她縮進被毯里。枕頭上還留有他淡淡的氣味,她伏倒在上面,淚水不知不覺地流淌了下來。
原來,她早已愛上他了,早已耽溺在他溫柔的寵愛里,早已交付出自己的心……
第6章(1)
向來靜謐的住宅大樓,因為某層樓住戶與明星主播傳出緋聞,使得在大廳的會客室內,一群婆婆媽媽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討論著報紙上聳動的標題相親密的照片。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魏先生長得一表人才,事業有成,結果還不是這樣亂搞,幸好當初他拒絕跟我佷女相親,要不然現在哭的人可是我佷女啊……」一名穿著碎花洋裝,約莫六十歲的婦人說道。
「男人就是這樣,一有錢就作怪,家里放一個,外面也要藏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手拎名牌包的婦人尖酸地批評道︰「偷吃就算了,還不懂得擦嘴!」
「看他們夫妻倆平日感情那麼好,想不到也會發生這種事。」另一名婦人感嘆道。
「感情好會不會是演給外人看的?我看魏先生常常不在家,誰知道是去出差還是去風流?」
「魏太太長得漂亮又有氣質,魏先生怎麼還不滿足?」婦人嘖嘖有聲。
「男人要是懂得知足,還有‘小三’的立足之地嗎?看來我們這群大老婆要回家把老公看緊一點了,不要像魏太太——」
「噓,不要說了,她人來了……」穿著碎花洋裝的婦人忽地使了個眼色。
原本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在韓愷意經過時,大伙兒有默契地立即噤聲,卻不時用眼角的余光瞄著她,令她感覺氣氛有些不尋常。
她禮貌性地朝她們頷首微笑後,快步地搭電梯上樓。
回到屋里,面對空蕩蕩的屋子,隨著魏牧擎的離去,她的心彷佛也被掏空了一塊,再也填不滿。第八天了……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她下意識地在心底默默細數他離開的日子,愈想心愈酸,原來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對他沒有愛呢?
如果不愛他,她何必天天早起煮他愛喝的義式咖啡討好他的味蕾?
如果不愛他,她怎麼會勻出時間為他去上烹飪課,只為了張羅一頓豐盛的晚餐?
如果不愛他,她怎麼能夠在他擁抱她的時候,熱情地敞開自己的身體,信任地接納他的存在……
如果她真的對他沒有感情,又如何能給予熱情的回應呢?
她曲起膝蓋,木然地坐在沙發上發呆,直到玄關處的對講機響起,她走過去接听,才曉得好友尤佳儷正在大廳的會客室。
幾分鐘後,尤佳儷穿著上班的護士服,手里拎著包包,焦急地站在門外。
「為什麼你跟魏牧擎分居了,不讓我知道?」尤佳儷半是埋怨好友,半是為她的處境抱不平。
「你怎麼會知道?」愷意側身讓她進屋,表情微訝地說。
「我怎麼知道?」尤佳儷月兌下平底鞋,神情激動地說︰「我想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你跟魏牧擎分居了。」
「什麼意思?」愷意的表情寫滿疑惑,兩人的婚姻生活有這麼值得關注嗎?
雖然魏牧擎在建築界頗有知名度,但若不是業界相關的人士,對他的名字頂多就是有點耳熟而已。
「你沒看今天的報紙?」尤佳儷索性從包包里掏出一份專門以報導藝人八卦為主的報紙塞進她的手里。
「沒。」她搖搖頭。
今天是周六,一早她就忙著做家事,帶小毛球到獸醫院打預防針、除跳蚤,又去超市添購日用品,生活上需要打理的瑣事一堆,她根本沒有時間讀報。
「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怪不得能這麼鎮定。」倒是個性正義感十足的尤佳儷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活月兌月兌像個「大老婆俱樂部」的受害者。
愷意攤開好友遞來的八卦報紙,瞧見上面斗大的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