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小閨女(上) 第15頁

連老爺子被吵醒,眼簾乍然開闔間還依稀閃爍著精光和警惕,見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在作怪,就笑罵道︰「你這小子,沒規矩!讓外人听見,又要說些風言風語了。」

听到這話,令連君軒想起皇都那些所謂的家人,忍不住冷笑起來。心想他這個樣子那些人才更放心,若他當真知禮又出眾,他們更要寢食難安了。

想著,吊兒郎當的回嘴,「我自小就這樣子,你看不慣就別來啊。」

「臭小子,你以為老子願意來啊,還不是你惹禍招災,把徐家小子打折了腿,否則我何苦跑過來給你善後擦?」連老爺子人老成精,見孫子臉色不好,趕緊插科打嘩把話題引到旁事上。

一听見這事,連君軒不屑的撇撇嘴,但原本眉眼間的三分戾氣卻淡了許多,俊朗的五官在陽光下越發奪目。

「你以為我願意動他?是他主動討打,我難道還缺力氣不成?」連君軒低頭從壇子又給自己倒了一碗,借此壓下眼里那一抹憤恨和委屈。

即便祖父再問他多少次,他也不會說那人是受了皇都那位嫡兄的指使來找茬,他才含怒出手,順帶讓那位嫡兄把自己這紈褲庶弟看得更低。不過待他羽翼豐滿,待他再也不願忍耐性命隨時受到威脅,他定然……

這般想著,他順手灌了一口汽水,結果一路而下的清爽,意外的驅散了他胸中的憋悶,末了一個大大的飽嗝,更是好像宣泄掉所有火氣。

「咦,老頭子,這什麼汽水當真好喝,你快嘗嘗!」

「什麼,你這臭小子膽子真大,你也是第一次喝,居然就敢送到我跟前來。」連老爺子抬手給了孫子一巴掌,嘴里嗔怪,臉上卻沒有什麼怒色。

「你這老頭子,這里可不是皇都,沒人處心積慮要謀害你。趕緊喝,你不喝,我可都喝了。」說著,連君軒當真抬手又灌了一碗。

連老爺子見此也有些急了,趕緊把自己那碗也端了起來,喝罷也是贊道︰「真是好東西,雖然酸酸甜甜的有些像婆娘喜歡的味道,但這份清涼太難得了。若是當年行軍路上有一桶這東西,許是能多活幾百好兵。」

連老爺子三句話不離本行,末了示意孫子再倒一碗,又囑咐,「連強他們的老子都是我手下的親兵,忠心無疑,你平日一定要善待他們,有事也盡避吩咐他們去做。」

連君軒感激老太爺對自己的維護和安排,難得正色應道︰「是,孫兒記下了。」

連老爺子望著雖然心存芥蒂,但日漸優秀的孫子,再想想皇都將軍府里那些嬌慣長大的孫子孫女,忍不住靶慨萬千,但最後都化成一聲嘆息,「明日陪我上山,該去祭拜了。你孫師傅身子怎麼樣?」

「他老人家一切都好,時不時攆的我滿山跑。」想起盡心教授自己武藝的古怪脾氣師傅,連君軒臉上帶了笑,答過話後還是一如既往的探究,「老頭子,那些墳包里埋的到底是什麼人?」

連老爺子也照舊擺手拒絕,「不要問,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祖孫倆再次陷入了沉默,連老爺子不喜酸甜滋味,喝過兩碗就停手了,倒是連君軒想著心事,不知不覺間把大半壇子的汽水都灌進肚子里。

待丫鬟擺好午膳,他卻是一點胃口也沒,還飽得直打嗝。

楊柳兒不知道連強少囑咐了主子一句,倒是替她小小報了當日的踩踏之仇。這會她正興致勃勃地坐在燈下記帳,楊杏兒則擺弄著幾塊布料,預備給父親和兩個兄長做衣衫。

眼見時序進入三月,早晚雖然還要穿夾襖,但午時卻能穿單衣了,楊山在家里忙農活還罷,頂多有個人情過往走動的時候才需要穿新衣,但楊志已經快二十歲了,隨時都會有媒人上門,到時候去相看未來嫂子怎麼能不穿件新衣?就是楊誠要回書院讀書也不能穿舊衣進城。

楊杏兒眉頭微微皺著,心里不斷琢磨著什麼樣式才時新又體面,昏黃的油燈光照在她的睫毛上,眨動間,褪去了平日的潑辣和強勢,倒顯出幾分溫柔之意。

她忙了一陣,偶爾抬頭見得小妹半跪在炕上寫寫畫畫,心里忍不住又開始犯猜疑。雖說小妹原本也不是個呆笨的,但大病一場之後卻變得出奇的聰明,有些時候甚至讓她覺得陌生。

那日小妹說會賺銀錢讓家里過好日子,她根本沒當真,但如今只過了三五日,她就坐在燈下縫新衣了,再不用為難如何把冬日的罩衫改成單衣,還能不露痕跡又齊整。

難道是故去的娘親保佑?

但不管如何,小妹總是她的小妹,總是楊家最小、最疼寵的女兒……

楊柳兒不知自己的狐狸尾巴已經早被慧眼如炬的姊姊發現了,她正在為以後的「金光大道」歡喜。末了又點了一遍存銀,歡喜的收了賬本,提議道︰「阿姊,咱倆的櫃子倒出一口唄,我有東西要裝。」

姊妹倆的閨房炕尾擺了兩口樟木大櫃,這是陳氏當初帶來的嫁妝,兩人平日放些四季衣物,白日里就把被褥迭上去。如今要倒一口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楊杏兒連頭都沒抬就應道︰「好啊,你自己折騰,別把衣衫都弄亂了。」

楊柳兒望著忙碌的姊姊,笑得好似一條發現梁子上掛了咸魚的小貓咪……

日子像流水一樣慢慢過去,四月馬上就來臨了,柳樹溝的旱田里家家戶戶蟄伏了一冬的麥苗早就蘇醒過來,節節拔高,抽穗,就等著喝飽雨水開始灌漿結粒。而那些打算種谷子和玉米的旱田被鎬頭刨過,肆意著淺黃色的土層,遠遠望去顯得分外斑駁。

有些心急的老人已經開始提起籃子,裝好香燭,不辭辛苦的走去三十里外的道觀求雨了。

因為若是老天爺不開恩,為了保證麥子豐收,他們就得憑借人力從十里外的金河支流挑水了。

兩只木桶,一根扁擔,只能澆炕面那麼大一塊麥田,那絕對是所有人的惡夢。

每年村里都有人因為這個累倒,光請醫問藥就幾乎花掉一年的進項銀子,但不累又得不到糧食,這是個兩難的選擇題。

而楊家今年除了四畝冬麥,還有四畝旱田及一畝新開的坡地,比別家更盼老天爺下場透雨。

楊山這幾日望著越發勤快出工的太陽,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嘆氣。

家里兩個閨女鼓搗的汽水,因為天氣熱,賣的越來越好,听說城里已經有酒樓每日訂貨,只要有客人進門,就先上一碗給客人解渴、嘗個新鮮。左右一碗才兩文錢,哪個酒樓掌櫃也不會吝嗇,畢竟哄得客人歡喜了,一打賞就是幾錢銀子,多少桶汽水都買回來。

他雖然不知道閨女到底賺了多少錢,但也不曾開口問,只從家里迅速還了外債,還有飯桌上頓頓不斷的葷菜就能看出一二來。

按理說,家里日子好過,他應該歡喜才是,但農家人終究是以田地為根本,老天爺不下雨,今年豈不是要欠收了?

楊山正在擔憂著,就見楊柳兒和楊杏兒姊妹倆都一身豆綠色新衫子,下搭月白色的裙子,打扮的清爽又干淨,說說笑笑的從城里回來。

姊妹倆一踏進家門就見父親皺眉蹲在石磨旁,一下就猜出了一二,楊杏兒給小妹使了個眼色,同父親打個招呼進屋了,楊柳兒則笑嘻嘻的湊到父親身旁坐了。

「阿爹,你今日沒下地啊。我今兒听攤子旁邊的算命先生說,過幾日就要下雨了。」

「真的?」楊山大喜,連聲追問,「那先生有說是多大的雨嗎?小雨可不夠麥子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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