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你的?」
「一道黑影,她說她是這里的護法。」
「風長翎!」啞然低咒地撐起身子,長年的睡眠讓他渾身無力,但對風長翎的怒意支撐起他搖搖晃晃地跨出綠沼池。
她竟然敢叫小白渡陽氣給他,這個小笨蛋根本不知道這樣做的危險。
「瀾哥哥不要。」小白用力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氣喘吁吁地道︰「你需要好好……好好……」環在他腰上的手滑落,枯瘦的身子倒在池邊。
「小白。」風長瀾急忙轉身,跌倒在她身旁,他爬過去,緊緊抱住沒有幾分重量的身子,喉中發出野獸般的低狺。
他的小白,那個傻得願付出自己的小白!
幸好他回來了,要不她會為他殞命。
幸好有她日日在耳邊提醒,他才能早點轉醒。
在那冰冷的昏睡里,她的聲音帶著他越過無盡的黑暗,加快速度奔回來。
不論是在生死之間,不論是在人間與幽冥,小論是在天上還是人間,他永遠與她魂夢相連,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他要前往的目的地。
雖然是夏日,但天山山麓仍積雪不化,山頂上碧色的天空似一汪湛藍無垠的湖泊,懸于山尖。
在這無風的清晨,關小白和風長瀾離開續命的綠沼池,移至風宅中的瀾院居住。
緊緊守著風長瀾的關小白,一進瀾院就化身為嘰喳的小麻雀。
「瀾哥哥,把衣服拉緊哦。」
「我要給你裁一身溫和的冬衣,風家的總管爺爺說能給我找到最好的羊毛,會好暖和的哦。」她快樂地在瀾院里忙進忙出,臉上時常帶著燦爛的笑意。
「哦!對了,我剛才有到院里曬過太陽,現在陽氣很足,來抱抱。」她放下手里的針線,期待地打開雙手,撲向靠在貴妃椅上看書的風長瀾。
一只手指伸過來,準確地按住她的額頭。
「不許。」他哪還忍心接受她的陽氣,側過俊顏,他瞄到她的灰發,心里揪痛。
撲空的雙臂上下劃動,關小白涎著笑道︰「就一下下啦,給我抱抱嘛。」
開朗直率的笑容令他不得不深深寵愛這個女人。
「小白,等我身上的傷再好些,我就帶你回長安。」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但他能猜到,孫家絕對下了狠手,即使撇開這些不談,他也不能讓小白與他長居天山,雖然這里是世外桃源,但長年雪舞漫天,氣候嚴酷,她的身子嬌弱,怎受得住,況且她在長安還有書肆家人,他更不能剝奪她的一切。
「回長安?不好啦,你的身子還沒復元。」她堅決反對。
「家里大伙還好嗎?」
亮亮的眸子開始四處游走,「呵呵,還好……還好啦!」除了家業被孫家奪走,笑兒一病不起,債主上門,住回老宅,大哥被送去邊關流放,一切都還好。
「說謊。」
必小白撇嘴垂頭,回去,又要面對很多回憶,孫艷雪嫁人了,可……她本想一切從頭來過。
她想忘了過去,靜靜地守住他就好,即使他不愛她,只是疼她寵她,她也可以不去再做過分的要求。她不貪心的,有他在身邊,有他的疼愛,她不再強求愛了。
「回到長安,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也從未愛上過其他人。」他勾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眼底的真誠。
「其實……」
正要啟齒,房梁上一陣騷動,銀色的發絲從上飄下。
「啊!」關小白往後跳了一步,與風長瀾同時向上望去。
「我可愛的弟妹。」梁上的人笑呵呵地對關小白揮手。
「他他他他他……瀾哥哥,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關小白大吃一驚。來到天山,她一直都圍著風長瀾轉,除了黑影和山上的總管,她誰都沒見過。
風長瀾見到那張臉,瞬間沉下臉,空中飄來的芳馥藥水味,他就知道來人是誰,前兩日,他趁小白在灶房煮燕皮餛飩時,溜進了翎院,在整個院落下完毒後便不動聲色地回來了。
今日風長翎過來,看來是為解藥而來。
「弟妹莫慌。」風長翎帶著人皮面具自梁上下來道︰「我叫風長長,是瀾弟的孿生兄長。」風長翎的易容術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扮一個人,從身同到聲音都無不惟妙惟肖。
「風長長?」這是什麼怪名字啊?關小白目光疑惑地在他與自家相公之間來回穿梭。
風長瀾則冷冷起身,以不變應萬變的冷眼旁觀,看她要怎樣解決問題。
「弟妹,那把銀鎖的事我都听說了,此事都是我搞出來的亂子,你不要怪罪瀾弟。」他說著說著,那張如玉般的俊臉皺了起來。
必小白一頭霧水,愣愣地看著這位自稱是瀾哥哥兄長的人。
「那一年,我到長安城中尋找瀾弟,結果遇上了孫艷雪……我倆一見傾心,隨後一起游歷長安,一起到茶肆飲茶,甚至互許終生。」說著說著,一個大男人的眼楮里浮起薄霧。
當年她在茶肆看見的人是風長瀾的兄長。
「難道兩年多以前,我看見孫艷雪抱住的人是你?」關小白睜大水眸,又驚又疑。
「不要再提孫艷雪了,她與我相好,只是在利用我而已。」風長翎裝得十分可憐地說道。
第9章(2)
在關小白低頭絞著雙手責怪自己的時候,她抬起頭,以口形對風長瀾無聲地說道︰我仁至義盡,解藥拿來。
跑來打消關小白的重重心事,並非她真的心善,完全是為了解藥,風長瀾對她下了她解不了的毒。
「我明白了,她利用你拿到我的鎖,然後逼我離開瀾哥哥。」關小白腦海里出現風長瀾在明德門前的辯解,心里已了解真相。
「弟妹,你好聰明,就是如此就是如此,瀾弟見銀鎖壞了,就將它交給工匠修理,那位工匠見到我,以為我是瀾弟,沒有多問就將鎖給了我,孫艷雪見我拿到鎖,就對了我使出美人計,騙走了鎖。那個女人……後來我救瀾弟于深谷,急著帶他回來療傷時,她便嫁了……我好命苦啊!」握緊的拳頭痛苦地捶著胸膛,看似悔不當初。
「呃……呃……你不要這樣傷心。」關小白善良地安慰著他。她也不知該叫他什麼好,風長瀾有幾個兄弟姐妹她並不清楚,而且瀾哥哥也不允她多問,風家每個人都有些古怪,她明白這是他保護她的方式,所以她也乖乖地不多問。
「好了,我的兄長也該回去療情傷了,不送。」風長瀾陰陰地扯出一個笑,從腰間模出一個小瓶子,無聲地放在桌上,然後他大步走向縮著肩,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關小白,愛憐地揉著她的頭發。「一切都過去了。小白。」
「我怎麼能那麼笨。」關小白撇著唇,臉上掛著淚水,聲音可憐地輕顫。
「這根本不怪你。」有人故意造成誤會,誰也擋不住,他的冷眸狠狠地瞪向還有臉拿解藥的某人。
某人頂著人皮面具大吐舌頭。
「瀾哥哥,小白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的……好……愛你,一看見同一張臉擁著孫艷雪,我就心好痛,真的好痛、好在意,眼楮都分辨不了,心也分辨不了了……怎麼會這樣……」
「好了,不哭。」他抱住她,手輕拍著她的背哄她。
「哇,瀾哥哥,怎麼辦,我真的好笨好笨。」她笨死了,從發現他身受重傷,她沒有一天不在自責中度過。
如果那個時候她能清醒一點,事情也許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他受了重創,身體吃了苦頭,心也吃足了苦頭,那在風雪中的心痛驚愕,她怎麼也忘不掉。
「小白,你對我來說等于所有,是你給了我溫暖的生命,讓我有可以保護的珍寶,這是誰也代替不了的。」他捧起她的臉龐,溫柔地抵住她的額頭,揉揉她為他變灰的發色,深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