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藍氏企業共事一段時間了,他和賀青珩在公司中接觸的機會相當多。基本上,他們是迥然不同的兩個男人。賀青珩冷酷嚴厲,而他溫暖親切,若將公司從上層的主管級人物到基層的清潔阿桑做一次匿名投票,票選最受歡迎與最讓人敬畏退避、不願接觸的人,藍品駽肯定是前面獎項的第一名,而賀青珩則穩佔後項冠軍。
所有人都喜歡藍品駽,據說他還是公司女同事的最佳性幻想人物。上個月公司要推派代表接受雜志采訪,有九成的人都贊成推派他出去。
丙然這期雜志推出,他成為當期的封面人物,不但替公司做了一次成功的行銷宣傳,之後還陸續接受幾次電視媒體的邀訪,儼然成了名人。
「藍品駽魅力,無人能敵」這是最近在公司內部廣為流傳的一句話。
女同事為他瘋狂,男同事與他交好,上司看重他的才干,下屬服從他的領導。
這樣的人對想整肅公司現況的賀青珩而言,是阻力也是助力,至于要他成為助力或阻力……就是看賀青珩的態度了。
賀青珩接過牛皮紙袋,考慮了兩分鐘,便點點頭,說︰「我先回公司。有事的話打手機給我,而阿雪床底下的鬼就留給你對付了。」
賀青珩沒有給他回應的時間,拿起西裝外套和牛皮紙袋隨即離開。
他……他還真的說走就走?溫和的品駽,額際瞬間爆出青筋,雙眼冒著熊熊大火,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
他算什麼丈夫?阿雪怎麼會選這樣的冷血男人做丈夫?
好,賀青珩不在乎阿雪,他在乎!他不管她的生死,他來管,有本事把阿雪晾在旁邊,就別怕他「趁虛而入」。
連連吸幾口氣,品駽撫著阿雪的臉頰,握起她的手,貼在自己頰邊,輕聲說︰「怎麼還是怕鬼?都長得那麼大了呀,不過不要害怕,有品駽在,我會把阿雪害怕的鬼通通消滅。」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見他類似宣誓的言語,阿雪竟然笑了。
夢里,她回到了那個夏季,爸爸還在、她仍被眾人捧在掌心里呵護的夏季。在那夏日里,有一張大大的公主床,床上有個拿著故事書的王子,他身上沒有劍,但床底下的鬼被嚇得翻出牆外,不敢再叨擾公主的美夢。
第4章(1)
藍品駽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說︰「我是你的哥哥。」
因為「哥哥」是一種合理的身份,合理得讓他可以時常出現在她的眼前。所以他來了,他待下,他照顧生病的「妹妹」。
可阿雪不是愛黏人的小妹妹,所以她從不給他好臉色看,只是冷冷、淺淺地,像對待其他人那樣,仿佛他于自己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只是路人甲乙丙,擦過了肩便忘。
但品駽對她就不同了。他溫和、體貼、寵溺、疼愛,那態度好像要把整個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求換她一張笑臉,並且態度堅定得讓人無法拒絕。
阿雪還在咳,咳得臉紅脖子粗,好似要把心肺全咳出來似的。
醫生說,你的健保卡只是擺著裝飾的嗎?
他在嘲笑阿雪,能把小病拖成大病,還真不是普通的本領。
但阿雪哪是可以被嘲笑的,她立刻噙起淺笑回話︰「我不喜歡到醫院,因為我的眼楮很特別,常常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不該看的東西,什麼意思?」
「比方……我看見醫生後面有個吐舌頭的長頭發女生,醫生不覺得後領的地方有些陰涼沉重嗎?」
她的口氣很冷、表情很猙獰,醫生不清楚她說的是真是假,卻倏地斂起臉色,轉身把病歷交給護士,吩咐說︰「我換了新藥。」
她贏了嗎?不知道,但這天過後,醫生幫她看病的速度加快許多,也不會有事沒事就嘲笑她兩句。
她微唉氣,縱使贏了醫生,她卻贏不了意志力堅定的藍品騎,看一眼桌上的清炖雪梨,阿雪感到很頭痛。
他是不用上班哦?如果公司員工每個都像他這樣搞,她老爸的公司怎能不倒?
她打呵欠、翻過身,不想看他。
「吃一點,听說炖梨子對肺很好,女乃女乃特別吩咐下人做的。」品駽軟聲哄她。
「你干麼告訴女乃女乃我生病?」听見他的話,她忍不住,猛地坐起身,又連連咳過好一陣。
「你擔心女乃女乃緊張?放心,我只告訴女乃女乃你有點小咳嗽,沒說你咳到需要住院。」他好像看不懂她的表情叫做「口非善類」,還笑著揉揉她的頭發問︰「頭發有點打結了,吃完梨子,我幫你洗頭好不好?」
打結?還不是他揉的,她撇撇嘴,轉開頭。
她轉開頭,他就跟著轉到她眼楮看得到的地方。她不願意將就他,只好由他來將就,挖一杓雪梨,他定眼望她,表明和她耗上了。
「女乃女乃說,你和舅舅一樣,肺都功能不大好,從小就容易咳。夏天的時候你該少吃點冰,冬天再找中醫,好好幫你保養。」
品駽的話讓她聯想到小時候,自己死求活求想求他賞她兩口冰淇淋吃。
他猶豫再猶豫,既心疼她的身體,卻又舍不得讓她失望。就這樣,在兩難中,他異想天開地把冰淇淋拿到陽光底下曝曬,曬出一團糊糊爛爛的糖水。
融化的冰淇淋能吃嗎?她吃了,且吃得津津有味,因為……她吃進肚子里的,是他滿滿的疼惜與寵愛。
回憶讓她減了少許的堅持,在品駽的哄慰下,她一口一口吃掉「對肺很好的食物」。雖然她還是在心里OS,如果吃雪梨有用,給她一車子,她馬上出院。
見她乖乖把東西吃掉,品駽像對待小孩那樣,替她擦擦臉,還給她一瓶礦泉水漱口。這待遇,只有一百多年前的慈禧太後有過。
品駽從浴室里拿出洗發乳、水桶和毛巾,「家私」備得很齊。他笑著對阿雪說︰「先坐在床上洗,洗干淨了,我們再進浴室沖水,免得感冒。」
「不要。」阿雪別過頭,做最後反抗。
「乖一點,你頭發這樣油膩一定很不舒服。心理不舒服,身體也會跟著不舒服,身體不舒服,病就好更慢了……」
他一句句地講,像嘮叨的老太婆,可是他和順的口吻,溫柔的表情,讓人無法與他對峙,無法對他發脾氣。
她沒說話,他便當作她默許。
他打開電視,轉到阿雪最喜歡的旅游台,節目里正播放著加拿大的鮭魚回游,那景象壯觀得讓阿雪微微張口,整條藍色的大河因為大批鮭魚的涌入變成紅色,觀光客的這岸驚呼,瞧在對岸捕魚,鮭魚的數量多到……她終于理解「水瀉不通」該在什麼時候使用。
在她驚訝不已時,一股暖流流過她頭頂,他沒經過她的同意,就開始幫她洗頭。
她本來要說︰不必麻煩,等我老公來,他會幫我洗。
她本來要說︰如果你沒事做,請快點回公司,免得小麻雀老是Call你。
可她本來要說的話被回游鮭魚塞進肚子,而他,洗得謹慎小心,半點水都沒滴進她的衣領。品駽不是學美發的,但因為用心,那股流到她頭頂的暖流,順著頭發進入腦子再入了她的心,溫溫的,暖暖的。濴炎的香甜漾起,閉上眼楮,她感受到他指月復間傳來的溫柔情意,仿佛她是世間最貴重的寶物般,需要仔細珍惜。
這段時間里,他最常做的事是懊悔,懊惱那個錯誤決定,他說︰「阿雪,你太固執,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已經搬出家里?」
「說了又如何?你會趕回來嗎?」不會,他是四姑姑最听話的兒子,他永遠順著四姑姑的意思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