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到她挪用公款的證據。」
「她挪用多少?」
「七千多萬。」
「不是太多啊,她怎麼缺這一點點錢?」阿雪百思不解。
就她所知,品駽自己的公司很賺錢,如果四姑姑缺錢,品駽絕不會對她吝嗇,因為他始終認為,四姑姑是他的母親兼大恩人。
「她想投資一家公司,沒想到被騙,除了公司的七千多萬之外,她這些年的積蓄也全部賠上了。如果我的動作再慢一點,我猜,她會讓藍品駽填上這筆款項,不過在我的隨時監視下,我早她一步。」
他撇撇嘴角,除去最難對付的角色後,他的工作將進入完成的階段。
「所以……」
「她希望能夠繼續留在公司上班,而我答應不把這件事公布出去,但先決條件是,她必須把股份以低價出售于我。」
阿雪懂,因為她的四姑姑極愛面子,一個沒家庭與婚姻的女人,公司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她無法離開這個位置,一走人,她就什麼都沒了。「所以,她同意?」
「你認為她有反對的空間?」
「就算有,你也會把所有空間都給堵死,對不?」阿雪嘲諷他。
對于殲滅敵人,賀青珩從不手下留情,在工作上頭,他只會比她更冷血。
賀青珩微微一哂。「剩下的,是藍品駽手上那一成六,他的股票我沒本事奪走,你只能靠自己。」
「我會比你更有談判籌碼?」她不想和品駽談判,就算真如賀青珩所講,她有贏的機率。
「他喜歡你。」
喜歡?阿雪不像賀青珩這般確定,她不知道自己在品駽心里到底算什麼?妹妹?親人?恩人?誰曉得。
她嘆氣道︰「充其量,我就是個妹妹,有沒有听過,親兄弟明算賬?一成六的股份,以今日公司的規模而言,可是一筆讓人垂的財富。」
賀青珩的能力不容否認,即使四姑姑恨他恨得咬牙切齒,但他入主公司四年,公司擴展了不只一倍,就算公司上下員工都害怕與他接觸,卻也不得不在私底下對他推崇倍至。
「你確定?」他挑挑眉頭,難得的幽默。
「確定。」品駽和她曾經有過可能,只不過那個可能斷得太早,而今……阿雪苦笑,她在想什麼啊?她搖搖頭,想搖掉那個冒出頭的無名苗。
忽然,她用手肘推了推他︰「你那是什麼表情?如果你老婆和別的男人有氣不確定,你應該哭鬧不休,搞出滿面委屈。」
他一指戳上她的額頭。「當局者迷。」
她才不迷,她的心清澈得很。這三、四年來品駽為她和爺爺、女乃女乃所做的,都是為了報恩吧,感激藍家收養他、教育他、栽培他,他是好男人,有恩必報的那種。
「其實,你可以不必來的。」阿雪轉開話題。
他頓了下才說︰「爺爺、女乃女乃是很好的長輩。」
「我知道。」
「他們常打電話給我。」
「打電話給你?為什麼?」阿雪訝異,什麼時候爺爺、女乃女乃也和賀青珩建立起交情?
「他們知道我在公司里多少會踫到一些……挫折和阻力,所以經常打電話鼓勵我、給我打氣。」他避重就輕的說。
她很清楚,那些阻力來自誰。「然後呢?」
「爺爺的身體很差,但他勉強自己到公司坐鎮,要所有人配合我,他不管我是誰,他所認定的不是我,而是‘藍伊雪的丈夫’,愛屋及烏,我認為,他們很愛你。」
听見這些,她黯了神色,深吸氣,仰頭讓淚水順著鼻腔流回去。
藍伊雪不哭的。自從被綁架後,她就告訴自己,不準哭,再痛、再苦都不哭,因為哭除了示弱于事無補。然而,現在她想哭,想要有個厚厚的肩膀可以靠著,哭得亂七八糟。
賀青珩垂眼,抿直的雙唇帶上沉重。「阿雪,有件事我必須提,雖然時機不對。」
「說吧。」她揉揉鼻子,硬擠出笑臉。
「拿回四姑姑手上的股份後,我們離婚吧。」
第4章(2)
心重重一捶,他也要走了。
又是分離,不管願不願意,她就是會在一場又一場的分離之間苟延喘息。她折蓮花的手指施了力氣,壓出指尖的蒼白。
「為什麼?給一個恰當理由吧。」她揚揚眉頭,假裝自己不是那麼介意。
然而他尚未出口,她自己已經想出了無數理由——
因為他已經完成任務,從此銀貨兩訖?因為和雪後共同生活很痛苦,所以他受夠了冰冷氣息?因為他不願意下半生和索然無味的女人綁在一起?因為她所得的利益,已遠遠超出付出的二十億?
還是說到底,她是個難以相處的女性?
「你將在下一期的八卦雜志里看見,我有一個外遇對象,以及一個兩歲的兒子。你想知道那位外遇小姐的名字嗎?」
「說說看,我最近對姓名學有研究。」她刻意語氣輕松。
「江璃芬。」
「江璃芬?那位跟了他將近七年的秘書小姐?」
咬了咬下唇,她的笑容里帶著兩分苦澀,她告訴自己,沒事的,她只是太寂寞,寂寞得想攀上浮木,而賀青珩只是離自己最近的那根罷了。
「所以你這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她的幽默感很爛,笑話更爛,而賀青珩是個比她更不幽默的男人,所以他態度嚴肅、表情肅穆,鄭重地回答,「是的。」
她皺眉問︰「有沒有意願,講個故事來听听?」
他向靈堂上的爺爺、女乃女乃望去一眼,那一眼里有抱歉,也有罪惡感。
見他不語,阿雪聳聳肩,笑道︰「說服我吧,說服我在手中只有八成四的股票時,放你離開。」
他拿來一束已經扎好的紙片,一辦一辦展出怒放的蓮花。「你見過我父母親,覺得他們是怎樣的人?」
「強勢、好勝、自信,有很高的掌控欲。」
這是出于在他們對她這個媳婦相當滿意情況下的觀察結論,如果他們對她不滿意,阿雪相信她能有更多心得。
「你形容得很好,尤其是強勢兩字。」
她點點頭。「所以?」
「他們規劃我和青樺的人生,要我們念他們認同的科系,和他們認同的女孩談戀愛,做他們認同的事。」
「他們不認同江璃芬?」她猜測。
「是,瑪葉家世不好,所以我的父母親千方百計地想拆散我們。那時烽應電子發生財務困難,他們甚至想借著聯姻,替公司籌到一筆資金。」
「幸好你出現了,慷慨解衷。借著入主藍氏,我得以把瑪葉帶在身邊,並順利搬出賀家。在婚禮前,我和父母做一番深談,不是談我們之間的契約婚煙,而是清楚表態,替烽應電子解決賬務困難是我為賀家做的最後一件事,往後,我將作主自己的人生,我再不會受他們所左右。」
他果然能干又精明,到頭來,不曉得是她利用了他,還是他利用了自己,難怪品駽常說,人生不要計較,因為計較,得不到更多,最後只會發現所有的算計不過是場笑話。
真的,現在她覺得自己很像個笑話。
「滿意這個故事嗎?我說服你了嗎?」
「如果我說自己沒有被說服,你會乖乖留下?」她微笑、搖頭。「我不認為你會在意我的看法。」
「你錯了,我在意。」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
她搶話。「不要說我是你的恩人,我痛恨這兩個字。」
「你不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阿雪笑得很無賴,她戳戳他的肩膀宣告,「我這種人不交朋友的,你和我不是朋友,是買賣關系。」
他思忖須臾,凝視她,回答︰「所有的姑姑都說你沒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