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秘書杜仲梅個子不高,留著俏皮的妹妹頭,有一對可愛的小虎牙和千度大近視,一拿下眼鏡便識人不清,不時鬧出認錯人的小笑話。
不過,雖然個性上有些小迷糊,她最大的專長卻是過目不忘,不管多厚重的陳年資料往她面前一擱,她看過一遍便能拷貝在大腦中,如數家珍地一一復述。
小秘書的這種能力對白縈曼助益良多,她經由這個方式抓到公司帳目不少不合理的數據,出入貨物的數量有時也與實際接單的數目字不符。
幾番推測後,她已可以肯定公司內部有人在貨船上動手腳,只是不確定載運的是何物以及是何人所為。
她們這些天忙得不可開交的就是這檔事,如今幕後主使者呼之欲出,欠缺的只是證據好揪出危及公司信譽的不法之徒。
令早召開的會議正是一種試探,打草驚蛇讓隱身後頭的主使者以為自己事跡敗露,繼而鉦而走險地露出馬腳。
「小心一點,執行長,咱們的親王黨來意不善,一個個凶神惡煞地準備攻擊你。要不要我飛車到龍山寺幫你求個平安符,好讓你能從豺狼口中全身而退?」朱笑眉擔心好友一人勢單力薄,恐難招架那群男人的圍剿。
「朱學姐,可不可以順便幫我求一個?我是保皇派的,立場也相當危險。」杜仲梅苦著臉道。
嗚……她被學姐騙了,被高薪拐入虎口。早知道就別貪財,以為天外飛來好運,沒想到總是笑口常開的好好學姐騙起人來不償命。
「杜仲梅小妹妹,人家的拳頭揮來,你要記得擋在自學姐前面,千萬別沒義氣地落跑。晚一點我請你吃乖乖,你要乖一點哦。」朱笑眉欺負學妹非常順手,小指一勾便往她腦門一彈。
「不公平啦!朱學姐,為什麼你不進去擋刀?學妹我還沒嫁人,不想死得太早。」起碼給她開一次桃花,再叫她去送死她還甘願些。杜仲梅哀怨的心想。
朱笑眉眯著眼、笑得和藹可親。「因為我是人事部的,不涉及公司利益,所以沒有我出席的座位。」
「那我能不能比照辦理?」杜仲梅一臉巴望的問,神情好像乞食的小狽。
朱笑眉哭笑不得地伸指用力往她額頭一戳。「有听過不跟在上司身邊的秘書嗎?你哦,需要歷練一下……」
耳邊听著兩人一逞趣的交談,面容繃緊的白縈曼微微放松臉部線條,平復焦躁的情緒,清冷的眼眸中浮現一絲暖意。
她很慶幸自己不是孤單的,還有兩位盟友並肩作戰,否則單靠她一人之力,想成事並不容易。
雖然早知道是場硬仗,可是一入會議室,白縈曼還是免不了悄悄皺眉。各自坐定的主管每個看來都氣勢凌人,完全不因她這位執行長的到來而起身相迎或點頭示意,仗著在公司輩分高就目中無人。
「白總,你坐錯位置了,請你移駕。」白縈曼看著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叔叔冷聲道。他想坐大位,還得看她讓不讓。
哇!好佩服呀!執行長真有魄力,居然敢叫蹺著二郎腿的豬……不,是總經理滾回他該待的座位。
杜仲梅兩眼閃著光芒,把白縈曼當偶像崇拜。
白景地懶懶地抬眸斜睨,一動也不動。「我坐慣了這位置,你自個兒找個地方坐吧。」
「白總是說咱們公司沒規矩了嗎?隨便來個阿貓阿狗便能坐上主位。」白縈曼一開口便不饒人,聲冷如冰。
白景地臉色一變,不悅地坐正身子。「你這丫頭未免沒大沒小,我是你叔叔,你竟敢當著眾人的面說我是阿貓阿狗?」
她反唇相稽道︰「父親尸骨未寒叔叔就欺壓起自家佷女,不怕他半夜去找你閑聊?」
「你好樣的,敢頂撞我?你爸媽多生了顆膽子給你嗎?」白景地陰沉著臉,面色不豫。
「我天生膽大包天,跟白總你一樣。不過說到底我們是自家人,叔叔你不會罔顧公司規章和爸爸的身分,不給佷女這個面子吧?」她搬出親情,想看他是否會收斂。
但白景地覬覦春陽船運已多時,怎肯輕易放棄。「開個會而已有什麼好計較,誰坐哪不都一樣。」
他眼神示意,底下人六即會意地群起幫腔,攻訐白縈曼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家子氣成不了大事。
「既然沒什麼好計較,那就請你讓讓少不更事的小佷女,一家人凡事有得商量才不會傷了和氣。」她用他的話堵住他的嘴。
「你……」白景地氣得啞口無言,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敢給他難堪,當面削他的面子!
白縈曼不讓他氣焰繼續張狂下去,這同他耐要開口她便搶先發言。
「我很不想和各位撕破臉,不過這個月的業務應酬費用高得離譜,若是有人惹我不開心,也許我就徹夜不睡地查個清楚,看錢究竟花到哪里去了。」
一听到她準備清查喝花酒的開銷,做了虧心事的高階主管們皆噤若寒蟬,紛紛閉上嘴巴,生怕下一個被開刀的會是自己。
而白景地在她面無表情的盯視下,終究帶著不情願的怒氣移至左側位置,臉色之難看,教人一望便知他有多惱怒能言善道的白大小姐。
「非常感謝大家的配合,沒把場面鬧得太僵,我還以為得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你們。」她冷眸輕掃,看向尷尬的眾人。
一開始,根本沒人看好剛從國外歸來的白大小姐,認為她只是徒具姿色的軟柿子,除了長得漂亮外沒多少本事,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看待。
直到幾次交手後,他們才赫然驚覺自己低估了這位冰山美人,她顯然遺傅了父親自景天的經商天分,比單純樂觀的二小姐聰慧冷靜許多,絕對是個難應付的阻礙。
只是孤掌難鳴,一干老臣仗著人多佔盡優勢,打算連成一氣對抗她,看準她就算想有作為也難如登天,更別提一口氣扳倒他們了。
「少說廢話了,你召集所有人開會,不會只是想顯顯威風吧?」白景地倨傲地抬起下顎,以眼角斜睨她。
白縈曼看了他一眼,櫻唇輕啟地落下話來。「白總言重了,各位是這行的翹楚,也是我學習的對象,在你們面前我可不敢造次,只是……」
她這句「只是」吊足了眾人胃口,讓心里有鬼的人個個坐立難安,屏氣凝神,憂心她再出驚人之語。
「我在這單子上發現出貨的單據少了三箱,上面的簽章是楊經理的名字,你可以給我合理的解釋嗎?」她接下去道,語調並未揚高,卻給人寒冷刺骨的感覺。
「呃?這個……我要再查一查,也許是弄錯了……」心虛不已的業務經理頻頻看向一旁冷眼旁觀的白景地,額頭冷汗直冒。
「如果連你親自審核過的文件都出現錯誤,不就顯示你的能力不足以擔任經理一職,你要不要再解釋清楚?」她面容一凜,目光冷銳得教人心頭發顫。
「我……我……」哪來的錯誤?那根本是偷天換日後轉運香港的違禁品啊……
業務經理抖著手一直抹汗,有口難言。
「弄錯了就弄錯了,干麼非要追根究柢?他們都是干了幾十年的老員工,你是在懷疑什麼?這里隨便一個人年資都比你的年紀大,你還怕他們中飽私囊、搞垮公司嗎?」白景地一臉輕蔑地先聲奪人,嗓門之大似是想要以氣勢壓倒她。
「錯一次可以體諒,畢竟你們上了年紀,年老體衰,耳目不聰……可是兩次、三次呢?公司是營利事業,禁不起積沙成塔的損失。」白縈曼環視在場眾人,希望從他們臉上看出愧疚,但是,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