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公子的賭約 第18頁

七彩……不,該說是文世濤,來自天水城的文世濤,在天水城呼風喚雨的文大當家。

看到卜希臨一身是血的當下,那瞬間沖擊,教他想起當年害妹妹文執秀從樹上掉落的一幕,那重迭的罪惡感,喚醒被他遺忘的記憶。

「你被推下馬車時,稍微傷到,已經上了藥,過一陣子就不要緊了。」他啞聲道,輕撫著她扎上干淨布巾的臉。

她的臉傷得極重,雙頰在翻滾中幾乎磨掉一層皮,就算傷口愈合了,恐怕也無法還給她原本的細女敕肌膚。

面對她的遭遇,他無法不和自己的異瞳詛咒連結在一塊。

這異瞳就像是一個詛咒,打從他出生以來,讓他嘗盡生離死別,身旁的親人一個個離奇死去,如今就連她也遭到波及。

這樣的他要怎麼陪在她身邊?

可憎的朱大爺說對了一件事,她在他身邊,只是時候未到,而不是災禍不臨。

看著他份外凝重的神色,卜希臨不由得輕聲問︰「你怎麼了?」

「沒事。」他笑得勉強。

他只是在想……他該要離開她了。

第7章(1)

打從卜希臨受傷以來,文世濤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悉心照料著,但就是不讓她看鏡子,他甚至把茅屋里所有的鏡子都藏了起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卜希臨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已經可以撐著東西自行站起,或者到外頭稍微走動,但大多時間,她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間或者是小廳里坐著發愣,什麼事也做不了。

其實,她的十指已經好得差不多,要雕刻應該不成問題,感覺精氣神也恢復許多,可是那男人卻像個頑固老大夫,硬是不準她胡亂走動,害她好無聊。

在這當頭,悅來茶肆的何掌櫃,卻特地來到卜家。

「哇,這里可真是不好找。」何掌櫃一下馬,渾身是汗,看著卜希臨臉上的布巾,不禁重嘆了一口氣。「唉,好端端的,怎會惹了這事?」

卜希臨身旁的文世濤抬眼看著他,那冰冷的眸色,教他不敢再多說什麼。

卜希臨不以為意地道︰「沒事的,人家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何掌櫃今天怎麼會跑來我家?」她還沒天真地以為對方是來告訴她,那姓朱的混蛋已經伏法。

這官衙審案,沒費個幾年才有鬼。

「是這樣的,現在提這事恐怕有點不妥,不過我老板已經來到茶肆,說是想要見兩位一面,談一下買賣雕飾品的事。」他邊說邊擦汗。「為了這事,我特地向盧爺打探了兩位的住處,這才厚著臉皮前來。」

「麻煩你回去告訴你老板,卜家現在有事,不方面談買賣。」文世濤淡聲道。

何掌櫃直瞅著他,不知道為何隔了幾天再見,總覺得他變得有些不一樣。

他的態度淡漠,就連說出的話都冷進骨子里。

不過想了想,也許是因為他娘子發生這等禍事,他心情郁悶所致。

「怎麼可以?既然大老板有興趣,咱們怎麼可以不談這買賣?」卜希臨就算受了傷,那性子還是沒變,一談到錢,精神都來了。

「你還得養傷。」

「我養傷,你又不用,你可以到城里去呀。」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去城里,誰照顧你?」

卜希臨不禁抽動眼皮。「我不過是受了點傷,你以為我是殘廢了嗎?難不成你不在我身邊,我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況且,你去城里一趟,又費不了多少時間,就去一趟吧。」

「不。」他的語氣堅定得誰都不能改變。

「七彩……」

「不去。」

卜希臨哀怨的看著他。「為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人家都特地走這一趟了,為什麼不要這筆生意?」干麼跟錢過不去?要知道賺錢也需要一點時運,錯過了,恐怕再等無期。

最終,不管卜希臨怎麼軟泡硬磨,文世濤還是將何掌櫃給請出門。

回到房里歇著,卜希臨扁著嘴,像是在生悶氣。

文世濤一踏進房里,就瞧見她這副表情,便在她床畔坐下,柔聲問︰「你在氣我?」

「不是,我是在氣自己。」

「氣自己?」他怔住。

「氣自己受傷。」她長睫始終垂覆。「我要是再小心一點,就不會被那家伙給推下馬車而受傷,沒有受傷,拾幸就不需要把房間讓給我,住到隔壁去,爺爺也不會為了我愁眉不展,你更不會為了我而把生意往外推,你說,這不是我的錯嗎?」

文世濤心憐地將她摟進懷里。「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他,她不會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沒告訴她,她傷得極重,要不是盧爺在附近听到騷動,趕緊替他找來大夫,她可能……

他知道,在那一瞬間,朱大爺是針對他,才故意把她推下馬車。

「喂,你該不是信了那混蛋說的鬼話了吧!」她抬眼瞪他。「你別胡思亂想,我跟他的梁子在很久以前就結下了,只不過是剛好給了他機會下手罷了。」

知道她是在安慰他,他沒有應聲。

瞧他濃眉深鎖,卜希臨重嘆了口氣,「那天沒送給盧爺的七彩鳥,你可有收好?」

「當然。」

「可以拿給我瞧瞧嗎?」

「你要做什麼?」

「你去拿嘛。」她推著他。

文世濤沒轍,也只能順著她,走到隔壁的茅屋,取來還擱在雕盒里的七彩鳥。

卜希臨接過手,看著那被朱大爺弄壞的七彩鳥,再將另一只七彩鳥交到他的手中。

「嗯?」他揚眉。

「盧爺說,這七彩鳥向來是夫妻相隨,否則是飛不上天的。」說著,她把那只折了一翼的收好。「你我一人一只,從此以後,有我和你相隨,不過……」

話到最後,她垂著眼睫不吭聲。

「不過如何?」

她輕笑著,抬眼瞅著他。「如果你覺得已經破相的我配不上你,可以另擇嬌娘,不一定非要我不可。」

他一直不讓她看鏡子,就連爺爺和拾幸也絕口不提她臉上的傷,她又不是傻子,怎會猜不出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臉肯定是毀了。

雖說,她一直不怎麼在乎皮相,不過要是她的外貌會讓他……

「你在胡說什麼?」他低斥著,迸現難得的怒氣。「你以為我會在乎皮相嗎?我要的是你的性子、你這個人!」

也許,他應該順勢告訴她,她配不上他,然後兩人分道揚鑣,可是……他做不到!

就算有一天他離開她,也絕對不是這種理由,至少不希望她誤解他。

聞言,卜希臨偷偷松了口氣,扯起淘氣的笑。「那就對了,這句話我反問你,你以為我會在乎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嗎?我要的也是你的性子、你這個人。」

文世濤怔愣地看著她,旋即勾起苦澀的笑。

她並非不信怪力亂神,而是她向來平等看待。在她眼里,入夜便石化的拾幸、擁有異瞳的他,跟尋常人是沒兩樣的,就算這背後真背負了什麼詛咒,她也無懼地想要破除……

這輩子能夠遇見她,他何其有幸。

她懂他愛他,可以擁有她,是他這輩子最奢侈的夢想。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再拖累她……他寧可要她在他熟知的地方活著,而不是在他懷里死去。

他的恐懼,她不會懂。

夢想,就永遠放在夢里回想就好。

「七彩,別把事往身上攬,你不過是眸色不同,那沒什麼大不了的。」怕他不信,她再次強調,要他不忘。

他笑著,眼眶發燙,輕柔將她擁入懷里,發出難以負載的幸福嘆息。「希臨,這輩子能遇見你,是老天給我最大的恩賜。」

為此,他不斷地向天祈求,再給他一點時間,至少讓他陪伴到她痊愈,別再讓他身上的厄運傷害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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