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這麼想的,就要好好珍惜我。」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她知道,他一直是不安的。盡避他失去記憶,但他卻份外在意自己的異瞳,這樣的他,真的教她好不舍。
為此,她不斷地向天祈求,如果他的異瞳真會引來災禍,那就全部轉移給她,她全擔了,別再讓這些厄難傷害他半分。
翌日一早,卜三思和卜拾幸正忙著張羅早膳,卻听到馬車聲由遠而近,最終停在卜家門外。
卜三思到外頭一探,才知道原來是悅來茶肆的何掌櫃帶著大老板前來。
一听到大老板為了雕飾特地前來,卜三思自然不好怠慢對方,只能請對方到小廳里稍坐片刻,再趕緊跑到他倆的房外敲門。
「七彩,醒了沒?」他問。
「爺爺,怎麼了?」初醒的文世濤嗓音份外低啞。
許是連日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卜希臨,才會教他睡得極沉,天都亮了,還未起身。
「悅來茶肆的大老板和何掌櫃來了。」
文世濤頓了下,眉頭緊攏著。「告訴他們,我不想見客,叫他們走吧。」
「啊,你說的是什麼話?人家大老板都特地跑來,你怎能連見上一面都不肯,這可不是我卜家的待客之道。」卜三思低罵著,「快點起來,就算真不想跟他們做生意,也要當面說清楚才成。」
文世濤疲憊地了抹抹臉。
他不想見悅來茶肆的大老板並不是沒有原因,因為那人是他相交至深,而且從不畏懼他異瞳的好友。
要是踫了面,他肯定會戳破他的身份。
然而,他人都進到屋里了,有什麼法子能避開他?
「七彩,你要是不想見他們,不然我去跟他們說個明白吧。」
聞聲,他橫眼看去,才發現卜希臨已經清醒。「……我去處理,你再歇會吧。」
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就……先發制人吧。
打定主意,文世濤起身著裝,還回頭囑咐卜希臨乖乖躺著,才離開房間。
幾步路的距離,便到了小廳,見到好友樊入羲獨自席地而坐,一身如往常般花枝招展的打扮,那雙上挑的桃花眼,像在打探屋里的擺設,再望向門口,卜三思正與何掌櫃交談,他立即快步向前。
就在同一瞬間,察覺視線,樊入羲脖子微扭,與他對上--「世……」話未出口,他的嘴就已被捂住。
樊入羲不解地看著他,就听他附在耳邊低聲道︰「假裝不認識我。」
「嗄?」他揚起眉。
不是吧……都認識好幾個年頭了耶……而且,為什麼這個失蹤多時的好友,會出現在這里?
「七彩,你總算出來了,好好招呼樊老板。」瞧他就坐在樊入羲身旁,卜三思輕聲吩咐著。
「爺爺,我知道。」文世濤笑道,但轉頭面對樊入羲時,眸色冷冽。「到外面說。」
樊入羲不禁嘆氣。
臉色要不要差這麼多呀……
不給他時間暗自哀怨,文世濤押著他往外走,假裝到林子里散步,卻是為防隔牆有耳。
直到走得夠遠,身在薄泛霧氣的濃綠林間,樊入羲才拉開他的手,眼帶責怪的瞪他。
文世濤淡聲道︰「你想說什麼就說。」
「臭小子你還真敢說!你知不知道你失蹤多久?知不知道執秀有多擔心你?她好不容易身體好了,卻因為你失蹤都快哭瞎眼,結果你在干什麼?居然是悠哉的待在這山谷里,還改叫什麼七彩……干脆叫彩虹啦!」
樊入羲劈哩啪啦數落個不停。
「剛剛還捂著我的嘴,現在是怎樣?你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還是說……」心思動得極快,他驀地眯眼瞪著他。「你該不是為了卜家珍奇的雕飾混入人家家里,欺負了人家姑娘,逼著對方就範吧……不過,似乎又不對,听何掌櫃說,那雕飾是你和卜希臨一道研發的……我說,兄弟,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文世濤冷眼看著他。「一言難盡。」
樊入羲橫眉倒豎。「你用一句話就要打發我?一個月耶!你失蹤了快一個月,我找了你快一個月,你跟我說一言難盡,這說得過去嗎?」
文世濤很清楚今天要是不跟他說個清楚,肯定沒完沒了,只好將他當初送宮里的御雕師到孔雀城,卻在返回天水城的路途遇見山賊,而後被卜希臨搭救的經過說出。
他說得簡略,就連自己的情意都沒提起。
「喔……原來如此,難怪你沒戴著眼罩。」樊入羲听得一愣一愣,沒想到好友居然有這種戲劇性的遭遇。「不過,既然你已經恢復記憶,怎麼不回天水城?你明知道文家產業都靠你打理,還有執秀也記掛著你,為什麼你卻還留在這里?」
「……執秀有範姜魁照顧,我並不擔心。」讓他愧疚多年的妹妹,終于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宿,當年因他而受損的听力和病體也已經痊愈,讓他不再牽掛。
「那事業呢?你文家旗下,雕坊、木造廠、古玩坊、錢莊!誰幫你打理?」樊入羲沒好氣地道。
「範姜魁肯定敵不過執秀的眼淚,幫我打理產業。」他說得斬釘截鐵。
第7章(2)
樊入羲臉色一變。「你這個妖孽,竟把所有事都想妥了,難怪你會耗在這里不回府!」
「隨你怎麼說。」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樊入羲眯眼打量著他,總覺得好友似乎有點變了,雖然那像是與生俱來的淡漠和疏離還是存在……但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
「世濤,難不成你沒打算回天水城?」他試探性地問。
他垂下長睫。「再過幾天吧。」
「為什麼?」
「你會不會管太多?」他不耐的道。
「跟卜希臨有關?」與文世濤認識太久,樊入羲壓根沒將他凍入骨的淡漠看在眼里,徑自問著。
文世濤眯起眼,這意謂著他的耐性告罄。
「哈,真是她。」樊入羲很自然地把他的反應視為默認。「原來你是愛上了卜姑娘,我听何掌櫃說,你們快成親了,可是她卻被惡人陷害,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把從何掌櫃那里听來的消息,加以推敲之後,樊入羲得出結論……「你是不是想要留下來報復那個欺負你未來娘子的混蛋?」
七彩微揚起眉,由著他胡亂猜測。
「這件事交給兄弟我,絕對連本帶利整得對方哭爹喊娘!」樊入羲向來輕佻的俊美五官凝起淡淡殺氣。
他和世濤情誼甚篤,雖說他這個兄弟性情淡漠,但個中原因他是知道的。如今他氣惱,是因為他知道,那個混蛋的所作所為,必定讓世濤以為一切皆是因為自己而起。
一想到一個無足輕重的混蛋,害得好友的憂慮再起,他就很想要狠狠地將對方一遍又一遍地玩到死。
「隨便你吧。」
「好,都交給我,到時候要回天水城告訴我一聲,我過來接你和弟妹。」樊入羲雖然長得一副女乃油小生臉,身形更是像個只會玩樂的紈褲子弟,但他重情重義,為兄弟兩肋插刀沒有二話。
「……沒有弟妹。」
「不會吧!世濤,你居然玩起始亂終棄的賤把戲,我唾棄你!」
文世濤瞪著他。「你懂什麼?」
「懂!你文家三代,有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誰要他爹跟他小叔叔是好朋友,兩家從上一代就開始往來,當然會互通消息,文家有什麼秘密他就跟著听,听完之後閉上嘴。
「你不會懂。」他低咆著,教樊入羲神色凝重。
沒人能真正懂他心底的恐懼。在他所有的親人里,唯有執秀和小叔叔從不怕他,可是在其他的親人眼里,他看見的是深不見底的駭懼和希望他消失的期盼,那種將他隔離在外的滋味,曾讓他深深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