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蔚腳步一停,沉沉的吁口長氣後,轉回身朝氣勢凌人的女子拱手道︰「小的一定會盡全力找到四爺。」
女子滿意一笑,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這一次韓蔚的腳步更快了,一離開宅院外,他飛快的策馬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天亮了,幾只晨雞昂首闊步的在柵欄內咕咕啼叫,拉拉村的村民早就起床梳洗開始一天的生活,而嚴肅冷酷的錢笑笑正要開始當奴才。
郁竹君偷偷的覷他一眼,這人怎麼比較像主子啊?想著,他眉頭一皺,自己干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咳咳咳。」他刻意搗嘴咳了幾聲,看著目光看向自己的錢笑笑勸說,「當長工也沒什麼,男子漢要能屈能伸,何況換個角度想,這不過是以勞力賺取生活所需罷了……」
「現在要做什麼?」他冷聲道。
郁竹君吸氣、吐氣,他要習慣錢笑笑有打斷他說話的壞習慣,「生柴火煮早飯。」
兩人來到廚房,郁竹君看著他,他也看著他。
「爐灶要生火。」郁竹君耐著性子道。
錢笑笑蹙眉,對小廚房里的灶、鍋碗梭巡了一下,拿起木柴,再然後呢?
「不會吧,你是少爺來著嗎?爐灶下的門要打開,把柴火丟進去再生火也不會?」郁竹君邊說邊蹲下示範。
錢笑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他失憶了好嗎?更何況,那爐灶看來很眼生,他應該從未做過這等粗活。
待火生起,郁竹君再下指示,「煮飯吧,先洗米。」
不一會兒,郁竹君又再次哇哇大叫,「你小心呀,米全流出去了!」
他瞪他。
他也瞪他。
論眼神,錢笑笑的眼神還比較有殺氣,郁竹君認輸了。
「算了,我來洗,炒盤青菜來配配粥,哪,你拿菜刀把根部切掉,用水將菜葉清洗干淨。」郁竹君認命的東指指、西指指,吩咐一番。
錢笑笑再次動手,但不知是葉菜太女敕還是他太粗魯,葉菜都被搓壞了。
郁竹君臉都快黑了!老天爺,真是何苦來哉,帶了個大麻煩回來。「好好好,你退後,我來。」他莫可奈何的拉高袖子,接過手自己做。
忙了一個多時辰後,兩人默默的用餐,而那個半點力都沒出到的人還一副早飯很難吃,吃得很勉強的模樣。
郁竹君一邊咀嚼著略帶苦澀味的野菜一邊瞪著錢笑笑,但見他濃眉一皺再皺,那神態實在讓人發噱,害他數度噗哧笑出聲來,自然也噴了好幾次飯,就像現在。
錢笑笑無言的瞪著再次被口水噴到的菜飯,火氣頻冒又不能發火,只能默默轉身背對著因憋笑而身體抖動的郁竹君。
郁竹君吃到都流淚了,等到終于吃完後,他深吸口氣,「我們吃飽了,換別人吃了。」
「別人?」錢笑笑轉過頭來,他不知道這屋子里還住了其它人。
兩人走出門步下兩個台階往後院走去,就見一處圈起的柵欄里,幾只雞鴨在里面快樂的奔跑著,另一個柵欄則養了一只昏昏欲睡的小豬仔。
所以不是他在作夢?那一天,他在馬車上短暫蘇醒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些家禽家畜。「你救了我那一天,將我跟它們放在一起?」
「當然,它們原本就在車上,你才是不速之客呢。來,喂喂它們。」他指指另一邊的馬廄,一匹黑馬正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們。「還有它,它叫小喜福,是我跟爹娘在這里住下後才買來駕車的馬兒,你得好好謝謝它,不然我本來不打算救你的。」
錢笑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是真的,但不管怎樣我還是救你了,所以別這樣冷冷的瞪視著我,我會怕。」
他看來哪像會怕的樣子,那雙慧黠黑眸里明明有著逗人的笑意。錢笑笑臉色繃得更緊了。
介紹完了小喜福,從這一天起,錢笑笑開始了當長工的日子。
只是,人高馬大的他竟然如此笨手笨腳,實在是郁竹君始料未及的,他愈來愈懷疑錢笑笑要不是扮豬吃老虎,就是天生的公子命。
生爐灶柴火還行,要他煮飯燒菜就只有一味——燒焦味。
洗個衣服,他大少爺力氣太大,一搓衣服就破,要他輕一點,他就說他不會,還臭著一張俊臉好像叫他洗衣服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晾個衣服吧,明明教他先將濕衣服擰吧再放到曬衣的竹竿上晾,但他大少爺偏將衣服從盆子里一撈,濕漉漉的直接扔上竹竿,只要大風呼呼一吹竹竿便搖搖晃晃,接著重量不均,垮了!
這時歹命的他就得咬牙重洗再重晾。
澳叫錢笑笑收衣服、折衣服,他也只是隨意折,能往上迭高便行,其它啥也不管。
請他喂食放養的雞鴨,他大少爺臉上老帶著不屑,只有喂小喜福時表情還算平靜。
喂小豬仔吃餿水菜梗,他憋著氣將餿水桶拿到豬仔面前就要它自便,結果就是,餿水倒一地‘小豬渾身臭,還得勞他這主子善後。
說來,拉拉雜雜的家事一堆,他還因此免了錢笑笑洗澡守門的差,但這一點其實是因為每回守門他的臉都太臭,讓在屋內洗澡的自己都懷疑空氣中飄浮著臭味,干脆免了錢笑笑的活兒。
總之,這麼多事中錢笑笑惟一做得好的就是劈柴,那斧頭他拿得最順手,但柴木不必天天砍,倒是某樣東西得天天洗,也天天破。
「 啷!」
「哈哈哈,大哥哥,你又打破一個碗公了啦!」
人在房里替一個老女乃女乃把脈的郁竹君一听到幾個小表哈哈大笑,他的心又在淌血了。
然後在心里默默記上一筆,明兒到城里不只得添購衣物、鍋爐,還得加些碗盤,也不知道哪種的比較耐摔……
此時,錢笑笑走進來,不意外的,一張俊臉臭得像是被欠了幾百萬兩的討債鬼一樣。
郁竹君只看他一眼,又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病患上。
錢笑笑冷冷的看著圍著他嘻嘻哈哈的小表們,「去喂豬!」
「是!錢大哥哥。」幾個小表大聲歡呼的往前院跑去。
聞言,郁竹君立刻回過頭瞪了錢笑笑一眼,小聲的說著,「怎麼又叫他們去喂?他們會沒有節制的喂食,小豬仔已太肥了。」
他聳聳肩,「那是他們惟一不會纏著我的時刻,除非你想法子讓他們別再纏著我。」
郁竹君雙手一攤,沒再說什麼。只不過,他很訝異冷漠寡言的錢笑笑竟也得那些孩子的緣,這與他摔破碗盤的能力一樣令人驚嘆啊!
搖了搖頭,他重新專心替病人把脈。
錢笑笑看著郁竹君回頭醫治病患,臉上已換上一張笑得燦爛的表情。
說來,他是佩服他的,郁竹君身上總散發著溫暖,與他相處時總有一股如沐春風般的愉悅,與男女老少皆能輕松以對,不似自己,就是萬分不自在,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在過去是否與世隔絕。
他會這麼想不是沒道理的,這段日子以來,每日傍晚郁竹君從城里回來就會有附近村民過來看病,有些人就住在拉拉村,但也有不少人是從更遠的小村落過來的。
對他眼生的病人會面露懼意,見過一、兩次面的也不太敢跟他交談,疏離得很。
第3章(2)
眼下,郁竹君剛替老女乃女乃把完脈,老人家忽然開口道︰「說來,小大夫在徐淮城的醫館當坐堂大夫領人薪俸,我老太婆實在不該來這里看病,但前兩天托人上城去拿藥,藥材費又貴了。」
「是啊、是啊,我們這些老人家的病癥多,偏偏藥材愈來愈貴,窮人家連生病都沒資格呀。」屋內幾個一同來看診的老人家附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