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好來找小大夫了。」
幾個老人家尷尬又難過的說著,有的眼眶已泛淚光,錢笑笑看著郁竹君笑咪咪的安撫,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會跟醫館的歐陽大夫商量收費便宜些,免得醫館沒生意關門大吉了,逗得眾人大笑。
幾個老人家離開後,接著來看病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小大夫,我這幾日都沒食欲,整個人病懨懨的,今天更是無法到城里上工。」
郁竹君替他把了把派,「魏伯伯,你因脾髒內的水分囤積消耗元氣,自然疲勞、無食欲,我弄點恢復元氣的草藥給你祛除體內濕氣,你多喝幾帖就好了。」
接著,是一個走路一拐一拐,拄著拐杖的老丈,「小大夫,我上吐下瀉,全身無力。」
「何爺爺,我幫你把脈。」他神情認真,仔細听脈,「開個藿香正氣散替你整整體內紊亂的氣,逼出體內的濕邪讓腸胃機能正常,甭說上吐下瀉了,吃了這帖藥,連你的關節痛也會紆解。」
接下來幾人看來都頗有年紀,從每個人樸素的衣著看來,顯然日子過得頗清寒,所以每個人拿藥時總是一臉尷尬,對話也幾乎跟這會兒的林爺爺差不多。
林爺爺雙手無措的搓著,「這藥錢?」
「下回再算。」郁竹君笑著回答。
「可是、可是已經好幾回了……」
「哪來的好幾回,上次送來腌漬的蘿卜干我都還沒吃完,藥費還有剩呢!」他笑咪咪的說,讓老人家眼眶都紅了,一直彎腰道謝。
郁竹君連忙起身要他別謝了。「別謝了,當心腰閃到了,我還要找你討更多罐蘿卜干呢。」
錢笑笑面無表情的坐在一旁,靜靜的看他與病患有說有笑的互動。
郁竹君是個好人,他總是隨意的看病、隨意的拿些報酬,有時是青菜、蘿卜,有時是兩顆熱呼呼剛下的雞蛋,雖然施恩,但他從未以施恩的口氣與這些老人家說話。
瞧他起身迅速包了一包草藥後,堅持扶著林爺爺一步一步的走到門口,然後出聲吆喝那些滿院跑的孩童,吩咐他們護送林爺爺回去。
「小大夫就是善良,若不是他,這些咱們村或其它村的老小,光是進城看個病就得花不少錢呢。」
一名坐在一旁圓凳上的老婆婆看著門口的郁竹君說著,「人老了,哪個沒毛病,只要小大夫知道了,還會特地上門替咱們看病,真是個大善人。」
錢笑笑目光也看向門口,凝睇著郁竹君那張笑盈盈的俊秀臉龐,耳里听著屋內幾個病患討論著他。
「是呀,看到沒人照顧的老太婆、老頭子,小大夫還會卷起袖子整理屋子、煮粥、幫忙熬藥,將人照顧好了才走。說到錢,他笑著說欠著,下一回來吃頓粗茶淡飯就說沒欠了。」
「這幾年下來大家常來找他,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不想麻煩他那麼多,上自個兒家又得幫忙整理屋子又得做東做西的,二來,小大夫也說了,有些小病痛就過來看看,藥材只需用一點點,要是忍成大病,那藥材的消耗才驚人,他還得提早幾日上山采藥呢。」
「听說啊,醫館那個歐陽大夫老是對他叨念不休,說他領薪酬還在這里偷偷看病搶他生意,偏偏我們又沒錢能常到醫館看病,那藥費可真貴……」
幾人絮絮叨叨地說著,錢笑笑的目光仍定定的看著笑容滿面向林爺爺及孩子們揮手的郁竹君,莫名的,心頭竟有些怪異的感覺浮了出來。
「當家人,要同甘共苦,伙食上也一樣,我吃肉,你也吃肉,我吃菜、你也吃菜。」
陳舊的木桌上難得出現一只雞,是上一次來看病的聶婆婆特地送過來的,郁竹君吃了兩只雞腿,其它部分都給錢笑笑,一盤青菜分成兩等分,她吃炒菜葉的那一盤,他則吃菜梗,說是對他的身體比較好。
錢笑笑黑眸瞥向郁竹君的碗盤。
郁竹君仍是理直氣壯的態度,「很公平啊,我不用喝補湯,你得天天喝,有些藥材是我上山采的不必花錢,但有些得跟醫館買,光是一些些就貴死人了。所以換我吃好一點也不為過,你就忍耐一下吧。」說是這麼說,其實是桌上這盤野菜,菜梗吃來是甜的,葉子是苦的,但郁竹君就是故意不說破。
「得了,有話憋著很容易得內傷,有什麼不舒服或怨慰就說出來。」郁竹君笑咪咪的看著他,「我現在要治的不只是你的身子,連個性都要幫你改改。」
如此無賴還師出有名,不見半點羞愧之色?錢笑笑沒吭聲,默默的吃著,但心里的嘀咕可不少。
見狀,郁竹君再翻白眼,「我說錢笑笑,我叫你這名字也有一個半月了,你多少也笑一下吧。」郁竹君非常認真的在埋怨。
他心里有一道防衛的高牆,總是帶著疏離的距離,這樣的人,不鬧鬧他,他就忍不住。
包何況,身為大夫,他善于察言觀色,知道錢笑笑心急什麼,以為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眼神就會出現孤單與茫然,但只要自己一出聲,錢笑笑就馬上裝出一張冰冷的死人臉自保,防備心很強。
像現在,他那雙冷然的黑眸就這麼直視著自己,眸里的不以為然很明顯。
「難道你不會笑,還要我教你嗎?嘻嘻嘻。」郁竹君刻意把嘴咧得開開的。
錢笑笑眼神更冷了,若非親眼見過他看病抓藥之神準,真難相信這樣的男人是大夫。
「明日你進醫館,我也想進城。」他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無人來找他,他就自己去找,事實上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開口要求。
但一如先前,郁竹君還是斷然拒絕,「不成,等你好全了再進城。」
「理由?」他冷聲問,「我的身子已好了許多。」
「但還沒完全好,徐淮城里人車熙來攘往,進出的外來客也多,尋你的若是好人或家人當然沒關系,萬一不是,你有武功能保護你跟我?」
「你?」
「我不是說了,我們要當同甘共苦的家人,你要有難,我能見死不救?但我連花拳繡腿都不會,只能陪你一起死。」他說得振振有詞,語氣中還有誓言不會丟棄他的決心。
錢笑笑凝睇著他堅決的眼眸,知道他是認真的。
雖然等不及離開這偏僻村落,卻不得不承認郁竹君的考慮是對的,萬一真有仇家,他可有能力自保?
瞧他神情緩和下來,郁竹君欣慰一笑,「很好,總之先別急,我會替你找點事做,你順便鍛煉體能,有空也練練功夫吧。」
第二天一早,一吃完早膳,郁竹君就興致勃勃的拉著他去「結善緣」。
天朗氣清,郁竹君帶著錢笑笑往東邊山頭走,金黃色陽光從山林間探出來,美不勝收,但他懷疑身後的錢笑笑有注意到,事實上從早晨起來至今,他一直是心事重重。
郁竹君並不知道,錢笑笑天微微亮就起身試著凝聚內力,但或許是身子還未調養好,總無法成功聚氣,不過,他的身體還有記憶,一些招式他能很自然的使出來,力道雖不足,可招式復雜犀利,因此他確信自己該是個武功還不錯的人。
只是,想起他當初被救時身上所穿的破舊衣物,一個貧民會是為了啥原因才苦練武功呢?
此時的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旁的郁竹君無聊的想打呵欠,只好找點話題聊聊。
「錢笑笑,你知道為什麼要你結善緣嗎?因為你失憶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江洋大盜還是大魔頭,所以得要積點福氣才行。」當然啦,另一個原因是那些愈幫愈忙的家務事他是放棄了,倒不如讓錢笑笑向外幫那些老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