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無愧,她豁出去了。好吧,大不了一死罷了!
這樣一想,褒曼頓時坦然極了,大聲對獨彧說道︰「不管你信不信,小女子比這世間人多活了一世,自然我也並非那種無所不知的人,只是你遇刺這件事在當年踫巧我是知道的,日前你買了我設計的衣裳,出手闊綽加上你傳聞中的形象,我大膽揣測你就是那個倒霉蛋,這才雞婆透頂的走這一遭。我承認我干了蠢事,多此一舉,隨便你怎麼懲治我吧,反正爛命一條。」
听宣姑姑說車隊的損失不大,就幾個小嘍羅受了輕微的刀劍傷,五皇子毫發無傷,那刺客據說連近身都不曾,反觀她搭乘的這輛馬車受創才嚴重。
好你個聲東擊西,好我個替死鬼,她這才驚覺他干麼沒事給宮女坐馬車,顯然是早有準備,擺著鴻門宴在等刺客呢。
偏偏她不知情的撞上來,差點壞了他的大事,這人哪里是個病癆子,根本是個月復黑鬼!
褒曼一肚子牢騷無處發,只能在心里碎碎念發泄一下,她哪里注意到獨彧听到她重活一世時眼皮顫了下,不過也僅僅這樣而已。
褒曼的雙唇一閉上,獨彧慢悠悠的起身,什麼表示都沒有的走出帳篷。
她滿臉錯俜的看著他的背影。
就這樣?
就這樣。
「讓英懷送她回去。」
走回大帳的時候,獨彧輕飄飄下令。
沈頡是他明面上的親衛,英懷是暗衛頭子。
「那位姑娘看似柔弱,卻救了宣姑姑。」能在奔馳的馬車中不顧自身安危的救人,令眼楮向來長在頭頂上的老九難能可貴的替她說了一句。
獨彧瞥了老九一眼。「本王在褒正濤的地界上出事,他逃不了被追究之責,拿本王的手令,就說他護駕有功,讓雲榮祿賞他點什麼。」
這是越過知府讓直隸總督出面了,好大的面子!
「听說褒正濤在同安縣二十幾年,窩連挪都不曾挪一下。」
「這事你自己看著辦。」獨彧施施的走了。
乍然听到可以返家的褒曼毫不嗦地答應了。她就孤身一人,別說行李,身上穿的還是宮女借她的衣服,唯一有點舍不得的就是照顧她幾日的宣姑姑和小爆人,和兩人話別了之後,便讓力氣大的婆子背上軟轎了。
傷,哪里不能養,回家心定了,傷口好得更迅速不是?再說了,不知道那五皇子何時會改變主意,她才不要賭賭看,還是快點回去,金窩銀窩都沒有自家的窩好。
一頂小轎,幾個隨行的護衛,褒曼和車隊各分兩頭出發,應該是從此天涯相隔,今生都不會再見了。
不會再見也好,她這輩子對那些高門大戶沒有半分遐想,位高權重者更是她心中的拒絕往來戶,她珍而重之的重生不是為了再把自己糟蹋掉,她要做自己,要把上一世忘記的生活熱情找回來,這些男女的什麼情啊愛的,敬謝不敏。
褒府這邊,在獲知二姑娘出門就沒有回來的事情後亂成了一鍋粥,巴氏派人把褒正濤從衙門找回來,褒正濤正要派出大批人馬出去同安縣城大肆搜索的時候,阿汝回來了,說二姑娘被五皇子給請走了。
請,是客套的說法,什麼時候放人?阿汝一問三不知。
這個沒用的丫頭!褒正濤也沒心情罵她,褒府的兵荒馬亂因為阿汝的歸來揚湯止沸了一下,不過也就那麼一下下而己,褒正濤更加憂心毫無理由被帶走的女兒了。
身為父母官,數月之前他就接獲通知五皇子就藩會經過,但是日期並不確定。
這是自然,車隊行走快慢、會不會在路上延遲,人為和路途的順利與否佔很大關系。官場上的禮數他自然不敢廢,但是多余的,照他的性子也沒有了,加上一個基層知縣要管的事情那麼多,位卑責重,人簡事繁,他還真的沒把五皇子要路過這件事記掛在心里頭。
難道因此惹惱了五皇子才把女兒擄走?
他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的想回衙門去調兵遣將,就算把整個同安縣的地皮都翻過來也務必讓他們把小女兒找回來。
「老爺,萬萬不可!」巴氏攔住褒正濤。
褒正濤橫目過來,駭得巴氏心肝一顫,連忙解釋,「妾身知道二姑娘是老爺的心尖兒,哪敢阻攔?只是老爺發動人馬弄得眾所周知咱們家的閨女不見了,往後就算完好無缺的把人找回來,可女孩子家的清謄可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老爺,尋人這事明著來是不成的,得暗著來,找那些老爺信得過的人去找才行。」
褒正濤一听在理,頷首道︰「家里就勞你看著,我會看著辦的。」
別說縣老爺暗地把同安縣的旮旯角給搜索了一遍卻不得法,家中的褒姒和巴氏也是坐立難安,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就在一家人憂心如焚幾乎要失了分寸時,褒曼終于回來了。
看見讓人抬著進來的繼女,巴氏幾乎昏厥。老天爺,她要怎麼跟老爺交代?
好好的一個女娃兒出去,回來卻變成這樣,但是她想暈也不能暈,護送二姑娘回來的客人還在堂屋候著,她身為主母豈能在這個節骨眼一昏了事?
她掐也得把自己掐醒著。
她勉力支撐著把褒曼交給褒姒,又吩咐人趕緊去把老爺找回來,她自己則是去了堂屋招呼客人。
幾夜沒睡的褒姒在見到妹妹全身是傷時,全化成了奔騰的眼淚。阿汝這幾天也哭啞了嗓子,一見到二姑娘這副模樣,恨不得能替她受傷,喃喃地說著她該死,都是她的錯,她沒有照顧好二姑娘。
一屋子淒風苦雨,哭得褒曼想插句話都不能,但是她何嘗不知道這就是親人的關心,血濃于水的親情,她只能用力的咧著嘴表示她受的都是皮外傷,不打緊。
「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臉面,你是吃了什麼苦頭,居然蹭掉了那麼大的皮肉?還有胳膊……」褒姒把妹妹安置回她自己的院子,這才有空仔細端詳褒曼,看著看著,看見她系了夾板的細胳膊時抽了口冷氣。
她冷著臉,果斷地命令沉香去把縣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請回來。
「姊,我的傷讓宮里的太醫瞧過,都包扎過了,說只要好好將養一段時候就沒事了。」幸好她穿的襦裙夠長,遮住下半身的傷處,要不然姊姊不哭倒長城才怪。
「還嘻皮笑臉,你到底是怎麼傷得這麼嚴重?」抹了眼淚,褒姒振作得很快,一抹臉又回到正題上,肅著表情非要妹妹仔細交代不可。
雖然從阿汝的口中知道強行帶走妹妹的不是普通人,這會兒從她口中听到太醫兩字,心里還是跳了下。
「你有、有沒有,那人有沒有對你……」她說得艱難又七零八落,褒曼卻明白姊姊在擔憂什麼。
她搖頭,吐著舌道︰「人家位高權重,怎麼會看上我這麼個青涅的丫頭?」
「胡說,我妹妹是最好的!」褒姒仍板著小臉。
「我最好的姊姊,能不能賞壺杏仁茶喝?花生碎、核桃碎和杏仁粒要多放一些,還要放冰糖,這一路趕回來我渴都渴死了,還有我也想洗漱、換衣裳、想睡我房里的鯉魚青藻瓷枕,這幾日我也沒吃上什麼好的,姊姊也給我張羅一頓好吃的吧?」
听見妹妹喊口渴、喊餓、喊著要清潔,瞧她生龍活虎的模樣,褒姒也沒空追究了,趕忙吩咐下去讓人去褒曼的院子拿衣服與盥洗用具,她自己則是去了小廚房煮她愛喝的杏仁茶。
只要她的妹妹完好無恙,她什麼都可以挪到後面再說,譬如要打要罵——嗯,挨兩下子應該是無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