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辨不出來,對方已經存下結界。」伏旭嘆口氣。
明知道師兄根本心不在焉,他也沒轍,還是得將所知的一切告知他。
只是北院那頭听起來熱鬧得緊,和這陰霾的天候和冷沉的師兄相北,真是天差地遠,讓他很想回黑霧林。
「是嗎?」朔夜沉吟著。「那天我把對方的咒給反彈回去,弄了紙人追蹤,只能確定是在北方……我以為你對咒較為敏銳,可以探知起咒之人的所在位置。」
「要是那天我有在範姜府的話或許可以。」當時待在黑霧林的他只隱約察覺有人把咒反彈罷了。
「我倒是沒想那麼多。」朔夜听到後方傳來笑聲,不由得回過頭去。
明明從這角度根本看不到北院的內部,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回頭,豈料剛好瞧見從北院而來的範姜魁。
「伏旭,你來了。」範姜魁走近,熱絡地跟伏旭打招呼。
伏旭揚笑點頭,朔夜則是似笑非笑地揚起笑眉。
「怎麼,眼楮壞了,瞧得見伏旭,瞧不見我?」
「你還沒走。」看向他範姜魁沒好氣地道︰「是不是找不到大門?我差姚望送你。」
伏旭聞言,低低笑開。
有人替他治師兄,真好。
「客氣一點,改天可是要喚我一聲姑丈的。」
「原來你年輕的只有外貌,腦袋已經開始糊涂了。」他哼笑著。
朔夜立刻反擊。「好啊,改天你家娘子要生產時,可千萬別找我。」
範姜魁不禁一愣,看向伏旭。「執秀生產時會有什麼問題?」雖說執秀身上的咒已經解開,就像個尋常姑娘般健康,但他曾經差點失去她,現在一提到這問題,還是會教他不由自主地發起寒顫。
伏旭決定保持沉默,不想卷入他們之間。
「你說呢?」朔夜皮笑肉不笑地道。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範姜魁咬牙道︰「我剛才說懿叔腦袋糊涂了,是指懿叔忘了,我本來就該跟著執秀喚你一聲懿叔,何必再喚姑丈?」
「我比較喜歡听你喚姑丈。」稱謂不是問題,純粹只是想整治這個不听話的小孩。
「……姑丈。」
「乖孩子,你姑姑呢?」
「正在陪姥姥聊天。」一想到得喚一個年紀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姑娘為姑姑,他就別扭,然而吊詭的是,她還真有姑姑的風範,完全視他為晚輩。
「去叫她出來,跟她說時候不早了,她姐姐捎來消息,要她今天回文府。」朔夜信手拈來一個謊言,說得很像一回事。
不能怪他扯謊,實在是已經黃昏了,她不適合再待在範姜老太君面前,免得時候一到,嚇到老人家。
「可是……」
「跟她說,我在木樨樹前等她。」他強硬道。
範姜魁只能沒轍地又走回北院。
「伏旭,去跟守年說一聲,讓他幫我查查,三天前,城北有哪個地方在黃昏時分爆出火花。」待範姜魁一走,朔夜立即吩咐。
他就不信繁華熱鬧的天水城,沒有半個百姓瞧見那一瞬間。
伏旭應了聲先行離開,朔夜喝完最後一杯茶,才懶懶地回樨香水榭,欣賞那一列同時開花的木樨樹。
其實,他並不愛木樨,是因為伶兒喜歡,他才附和的。
可是,事隔二十年後,等待木樨花開成了一種盼望,如今花開了,他該要開心,偏偏心里還懸著事。
「朔夜,你說姐姐要我今天回文府?」
身後傳來卜拾幸的詢問,他回頭,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
「可娘說,中秋賞月要我作陪。」她皺起眉。
「你答應她了?」
「嗯。」
朔夜聞言,微揚起眉。
這下要怎麼辦才好?
中秋……剩下半個月的時間,要怎麼讓她陪範姜老太君一起賞月?他可以理解範姜老太君邀她一起賞月的心思,當年他和伶兒相約私奔的那日,便是中秋……
「所以呀,我最近要開始努力不要那麼早睡覺。」她握緊粉拳道。
「能控制嗎?」
「沒試過,不過我會從今天開始挑戰。」
朔夜無奈一笑。這丫頭平常並不難說話,但她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好的事,誰都不容動搖,可是……這麼短的時間要解開她身上的石化咒,恐怕需要一點運氣。
「不過,說真的,今天听娘這麼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好像沒賞過月耶。」
「娘啊……你倒是叫得很親。」朔夜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卜拾幸薄薄的臉皮泛著紅暈。「可是,我真的覺得她就是我的娘啊。」
「你不是說自己不是伶兒的轉世?」
「……」總覺得像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瞧,覺得人家親,就說那是自個兒的娘,天天跟進跟出,形影不離。」他狀似不在乎的口吻,其實語氣酸得很。「那我呢?怎麼就不見你天天纏著我,你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你這人就非得這麼壞?跟你是一輩子,跟我娘再相處又能有多久?」她瞪著他。
這幾天她是太冷落他了,可是這有什麼辦法?
「喔,听你這種說法,代表你多少記得我,是不?」他說著,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一輩子嗎?哪怕她是無心說出這句話他也要記下,往後不時提點她。
「我……喂,你……」本來想再搬出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出來擋,畢竟她臉皮薄,又覺得太不矜持,可是想想,這里又沒有其他人,她也挺想念他的擁抱,那抱一下又有什麼關系?
她溫順地窩在他的懷里,一起欣賞眼前的木樨花,忍不住道︰「有種美夢成真的感動。」仿佛多時的期盼真的實現了,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有疼寵而且支持她的娘,還有最愛的人在身旁,她要的就是這麼多。
「是嗎?」他勾笑。
他何嘗不是同樣的感受,如果這二十年所受的折磨是為了這一刻,那麼他欣然承受,無怨無尤。
「其實我姐姐根本就沒找我吧。」她回頭笑睇著他。
「心里知道就好,不用戳破我。」
「胡是的,要我陪你賞花就說一聲,干麼撒謊?」
賞花?朔夜微揚起眉,沒打算糾正她。
不用賞花,純粹只是想要獨佔她,就怕她在老太君身邊待太久,久到有一天她會選擇將他舍下。畢竟前世的結局太悲慘,如今她有不同的抉擇,他也不會意外。
她還未全部記起,但總會慢慢拼湊起來的。
他突然有些矛盾,既希望她想起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又生恐她因為前世的借鏡而改變心意。
卜拾幸睇著他,笑得一臉很賊。「我問你,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不是就在這里?」
朔夜垂眼瞅她。「你想起來了?」
「也還好,就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所以那一天我才會在木樨樹下挖到木笛……那是你送我的定情物,對不?」她說著,看向他系在頸間的玉佩。「而那是我給你的定情物。」
如今,她不再感覺體內有兩個自己,終于將所有意識統合為一,把過去的範姜伶融合為現在的卜拾幸。
「其實你想不想起來都無妨,你不需要刻意去想。」
「因為你怕她要是想起太多,最後就決定不要你了?」她嘿嘿笑著。她也知道,這種時候笑實在是太囂張太不給他面子了,可是她真的是忍不住,畢竟能夠爬到他頭上撒野,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機會。
朔夜將訝異藏在眸底,隨即發現這丫頭打一開始就在逗自己,故意嚇他。「真有本事呀你……」
「承讓承讓,完全不及你一根手指頭呀。」她窩在他懷里拱拳說。
朔夜哼了聲,俯身吻上她。
她愣了下,想抗議,但他厚實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完全不給她逃月兌的機會,強迫她咽下他霸道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