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麼?沒有你喜歡的菜嗎?」卜拾幸看著他。
聞言,伏旭回頭看著朔夜,驚覺他已經到了連食物都吃不下的地步。犯忌的咒術師臉上出現鬼紋,等同進入不老不死,在這階段,通常已經不吃不喝,先前師兄忍著吃東西,是為了表現自己與常人無異。
如今連吃都覺得勉強,這……
「師兄,要是吃不下,就別勉強了。」伏旭出聲緩頰。
「沒事。」朔夜想了下,動了筷子。
伏旭想要阻止,卻見卜拾幸松了口氣。「好吧,如果你真那麼想吃油淋三鮮的話,晚膳的時候,我再請廚房幫你準備,好不?」她吃著粥,配著時令小菜,一臉津津有味,卻听到文世濤驚慌低喊︰「懿叔!」
她不解的抬眼望去,就見朔夜的嘴邊緩緩溢出黑色的液體。
「你……」她一驚,握在手中的碗筷全都摔落在桌面,壓根不管熱粥灑了一身,趕緊捂住他的嘴。「你到底是怎麼了?伏旭,你趕緊幫他看看……」
朔夜凝視著她,相開口安撫她,融不知為何他的意識變得好模糊,身體變得好沉重,體內像是遭到火焰焚燒,疼得他想在地上打滾。
身體嚴重排斥著食物,而食物一入口就變成烈火,燒灼著他,他已經不再是人。
啊……他不是人了?
沒關系,只要能保住拾幸就好……
伏旭走向前,將他打橫抱起,帶到後頭的琴室。
文世濤和卜拾幸跟在後頭,守在錦榻邊。
「他到底是怎麼了?伏旭?」
伏旭猶豫著到底該不該說。要是說了,師兄一定會怪他,可是不說,這事肯定還有後續。
想了下,他級究吐實,「你別擔心,師兄只是不能吃東西罷了。」
卜拾幸呆住。「不能吃東西?」
「對,犯忌的咒術師會漸漸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吃喝。」
聞言,文世濤臉色凝重地看著朔夜。
「可是……」
「師兄只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
卜拾幸直瞪著伏旭,想著朔夜總是陪著她一道用膳,她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從未見過他有任何不適……原來是瞞著她……
「那、那我瞧他剛剛像是吐血了,他……」
「無法吃喝的咒術師,一旦吃下食物就像吃下劇毒,會燒灼五髒六腑。」伏旭簡短解釋著。
卜拾幸听到最後,整個人像是泄了氣地跪在錦榻邊。「但……他之前還沒有這樣,為什麼今天卻這麼嚴重?」
文世濤和伏旭交換了記眼神。「因為他現在氣力太虛,之前他動了怒,鬼紋的浮動也會影響他的身體。」伏想淡聲道,不敢說太多,就怕她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既然是這樣,你剛剛就該阻止我。」卜拾幸哭喪著臉,好氣自己。「你不該讓我害他變成這樣……」
不對,這句話等同在遷怒了。她心里很清楚,朔夜打一開始犯忌就是因為她,是她自己思慮不周,沒細想這些。
想了下,她愧疚的抬眼。「伏旭,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伏旭淡笑著說。「你也不用太擔心,師兄只是氣力太虛而已,等他醒來就沒問題。」
「不用讓他吃藥還是什麼的嗎?」
「不用,他的身體會自動修復。」這話可就再真確不過了。
犯忌咒術的懲罰,最可怕之處在此。不斷地重點痛楚,就算痛到失去意識,等他清醒之後,痛楚又再度襲來。
「那我在這里陪他。」
「那可不成,你已經多日未食,不能再不吃東西。」伏旭看向文世濤,文世濤立即意會。
「可不是,要是連你都倒下,懿叔醒來一定會責怪我。」文世濤軟硬兼施,硬是將她帶離琴室。
待兩人一走,伏旭開始解開朔夜的衣襟,瞧見鬼紋已經從顏面爬至胸口,不禁濃眉深攢。
到底是太勉強了。他無夸地長嘆口氣。
面對朔夜的沉睡,卜拾幸感到古怪,然而不管她怎麼問伏旭,他給她的回答,一律是……「那是正常的。」
到底哪里正常了?
等不到他清醒,她已經進入石化,而當她翌日清醒時,他還在睡。
直到中午,他才轉醒。
「我睡了很久?」他初醒的嗓音本就低沉,但此刻卻沙啞得猶如石礫磨過般的嚇人。
卜拾幸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古怪。他看起明明跟平常沒兩樣,可是他的聲音、他的氣色全都透露著些許不尋常,讓她心底惶惶不安。
「怎麼了?」斟酌著她的表情一會,朔夜才懶懶勾笑,企圖化解她的不安和懷疑。
「你不能吃東,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微揚起眉。「伏旭跟你說的?」
「你干麼不說?」
「怕你怕我嘍。」他故意用輕松語調逗她。
「我怕你?最好是。」她哼了聲,惱他都什麼時候了,還是不告訴她實情。
她不是傻子,她隱約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畢竟鬼紋不會平白無故的蔓延,一定是他做了什麼。
「不怕就好。」他依然覺得疲憊極了。
「你不覺得你應該還有話要跟我說嗎?」
朔夜聞言,淡淡掀笑。「暫時沒有。」
「我不值得你信任?」她沉著臉問。
「……這天底下,我最信任的就是你。」
「那麼說吧,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他垂眼低笑著。「明天再告訴你,我現在太累了。」
今晚是關鍵,過後,她就可以獲得重生,只要可以讓她不再受咒束縛,那麼,不管要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願意。
「真的?」她將信將疑。
「今天不是中秋了嗎?府里沒有任何活動嗎?」
「稍早娘有派人傳訊,問我要不要回範姜府,而姐姐和姐夫似乎忙著一些應景的活動,要我守著你就好。」
朔夜乏力地閉上眼。「今年肯定來不及讓你回範姜府,和你娘團圓賞月,不過明年……我答應你,一定完成你這個心願。」
卜拾幸聞言,不禁微皺起眉。「來不及?」這話表面上听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你吃飯了沒?」
「還沒。」
「去弄點吃的過來,我看你吃。」他溫聲哄著。
又是一個月圓夜,他的體力耗損得異常快,就算進入睡眠,也止不住體力如退潮般離他而去,而蟄伏在體內的痛楚正蠢蠢欲動,隨著天色轉暗,準備從暗處竄出,啃蝕他。
幸好,那時她已經入睡,不會教她撞見。
「好吧,你等我一會。」
「嗯。」笑意在她轉身離去的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攬堅濃眉好壓抑痛楚,那痛像是烈火從體內竄起,又像是萬蟻鑽動,更像是魂魄要和肉身分離。
「師兄,你還撐得住嗎?」
伏旭的嗓音從門口傳來,他眯眼望去,勾起一抹笑。「不過是小事一樁。」
痛算什麼?痛到極限可以換得他今生奢望,就算痛得肝癌俱裂,他也笑笑承受。
「我幫不上你的忙。」伏旭走進房內,嘆了口氣。
他的煉咒術,能夠治傷,卻救不了犯忌的咒術師。
「痛著才好,痛著代表我還是個人。」意謂著,他還沒有離她太遠,還可以待在她的身邊。
瞧他痛得額間青筋暴出,伏旭無能為力地守在他的身旁,兩人都沒開口,不知過了多久,同時察覺到有人入侵文府,他們對視一眼。
朔夜立刻翻身坐起。「計劃開始了。」話落,他走出房門。
「我知道。」伏旭也跟在身後。
今晚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關鍵,為了確保每個環節不會出錯,他付出可怕的代價,絕不容許失敗!
文府主屋大廳,大批官兵整齊地立在安熙凜和京兆尹大人身後。
如此龐大的陣容,加上現場牽一發動全身的凝滯氛圍,讓打算去廚房,路過遇見這一幕的卜拾幸驚愕的頓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