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這一手廚藝還真是不錯,連我都發饞了,上回那個什麼兔……啊!怎麼一時想不起來……」人老了,沒用了,記憶變差。
「是澄面玉兔,祖母。」一臉赧色的周玉湘小聲提點,一說完她雙目垂下,不敢太彰顯自身。
一旁的巧姨娘看著女兒,明白在周玉馨的打壓下,女兒鮮少與祖母說話才會如此羞澀,神情不禁微黯。
「對對對,是澄面玉兔,那是用什麼做的?捏得像一只只小兔子,讓我看了都舍不得下箸。」一對兔耳捏得維妙維肖,兩只紅通通的小眼楮、白胖的兔軀煞是可愛。
吃過一口便回味無窮,她至今還難忘那滋味呢!
「用半斤白面混玉米粉,倒入開水攪拌,加豬油一塊揉成面團再搓條切塊,豬肉、蝦仁剁碎加入鹽、蔥、姜汁、火腿末等拌成餡料,小面團 成薄皮包餡……」做法並不難。
「听起來好像很簡單。」周玉湘很想試試,但是一看見大家的目光往她身上移,那抹躍躍欲試又縮回去了。
看她很想學又退縮的樣子,孟清華驀地想到自己早逝的妹妹清琴,她一生下來就有心疾的毛病,沒熬過十歲就去了,看到怯弱的小泵她就想起孱弱消瘦的小妹,心頭微微一酸。
「的確不難做, 了面皮再包上餡料,在收口處剪一下便成了兩只兔耳,耳朵下方沾上兩粒火腿末就有了兔眼,上籠一蒸就熟了,過兩天你到大嫂院子,大嫂教你做。」她也該學點手藝,日後才能找個好婆家。
「真的嗎?」周玉湘喜出望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都亮了。
孟清華笑著頷首。「大嫂還會騙你這小丫頭不成,幾斤白面還禁不起你糟蹋,大嫂都該羞愧了。」
「我……」真的可以去嗎?不會被嫌棄?
周玉湘懷著希冀正要開口,但又擔心大嫂只是隨口一提,真要去了,怕是會如四姐一樣,借口身子不適又把她趕出來。
「大少女乃女乃還懷著身子,怎好太勞累,五小姐別鬧你大嫂,等孩子生了再跟大少女乃女乃學好手藝。」巧姨娘是個實心眼的,她第一個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孕婦不能太勞累。
一听娘親的輕斥,周玉湘的眼神黯了下來,絞著手指頭,誰也不看地垂首回應道︰「嗯。」
才十四歲的她聰慧早熟,頗有才華,看事看得透澈,也是個乖巧惹人心疼的孩子,只是她不能表現得比周玉馨更出色,否則她四姐會不開心,明里暗里地下絆子。
為了不讓巧姨娘擔憂,她事事退讓、不出鋒頭,把自己藏在人後,以期保全自己和娘親。
「巧姨娘多慮了,既然是我說了教她便是一言九鼎,做生意講究誠信,夫家與娘家皆是商人,我豈可失信于人。」孟清華緩頰做一道菜並不費力。
「可是你的身子……」巧姨娘還是不放心。
「不打緊,不久站就無妨,林大夫說我這一胎穩得很,適時的動一動有利于日後的生產。」她神色柔和輕撫微隆起的肚子,柔若春水的陣色足以融化最寒冷的冰霜。
「那就好了,小五,還不謝謝你大嫂,你能學得她一招半式就不愁嫁了。」老夫人說完倒樂得笑起來。
「祖母,孫女還小……」一說到婚事,周玉湘嬌羞地紅了雙頰,扭捏得像樹叢間的毛毛蟲。
「不小了,等四小姐議親了就輪到你……」想到同樣尚未定下親事的周明澤,巧姨娘臉上的笑意一頓。
養兒方知父母恩,有了一兒一女,她才知為人娘親的苦處,身為妾室,她沒有權力為兒女做主婚事,只能由嫡妻挑選婚配對象,他們的個人意願不在考量之內。
「四妹還沒許了人家嗎?我記得她十六了,只比我小幾個月。」
孟清華回想了一下,上一次周玉馨和南柳張家定了親,但是不知何故對方退了親,而後沉寂了一年,她十八歲那年才又和崔家表哥崔東岳訂親,等來年春暖花開才迎娶過門。
至于周玉湘則嫁了聲名狼藉的房知縣之子為填房,那廝不過二十五已死了三個妻子,吃喝嫖賭樣樣沾手,前頭妻室生了五子三女,庶子庶女一堆,有狎幼女的癖好。
不過,此事她不會再讓它發生,五妹妹值得更好的良人,她會細細地挑選,為妹妹擇一良緣,她的清琴妹妹無法得到的圓滿,就由五妹妹享福吧!她們都是溫婉可人、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應當過得更快樂。
第八章內宅潑髒水(2)
「什麼,契約書不見了?」
經由孟清華的牽線,周明寰終于順利和孟府簽定了合作契約,每年孟觀要提供五萬斤的鐵料給周府的兵器鋪,雖未有折扣,但看在姻親分上會多送一千斤鐵料。
一千斤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約值個五、六百兩銀子,可打出上百把兵刃,一旦賣出也是幾千兩的進帳。
那是白送的情分,長期累積下來是一筆大數目,光憑著這一紙合約,周家一年能賺進數十萬兩。
這還是一開始,若是周明寰能接到更多的訂單,那麼以他們舅兄妹婿的交情,鐵料的用量還能少嗎?一句話翻倍是小事,根本是要多少有多少,為周府帶來可觀的利益,家主的位置還不手到擒來,成為周明寰的囊中之物?
到時候他的地位無可撼動,就算偏寵續弦的周端達想傳給三子也絕無可能,周氏宗親不會點頭,會下金蛋的母雞誰會笨得剖月復取卵,崔氏多年的算計將落得一場空。
但如今,那份契約書卻不見了。
「奴婢看到大少女乃女乃的丫鬟進了書房,偷偷模模地抱了只黃銅小盒出來,她還躲躲藏藏地怕人瞧見,走得很快地鑽進大少女乃女乃屋里。」開口說話的是眉姨娘的丫頭錦兒。
「是你親眼瞧見的?」周明寰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嗓一起,原本挺胸直腰、振振有詞的丫頭忽地一縮雙肩。
「呃!是……是的,奴婢陪眉姨娘到園子賞花,正想剪下幾朵花兒拿回屋里插瓶,一抬頭剛好有道匆匆忙忙的身影閃過眼前。」錦兒偷瞄了眉姨娘,見她螓首輕點才又壯起膽子。
「你看見的是哪個丫鬟?」他面上冷得嚇人,令人隱約得知此事難以善了。
錦兒假意想了一下。「是斜月姑娘,奴婢見過她來給過月銀,是大少女乃女乃身邊最依重的大丫鬟。」
她左一句大少女乃女乃,右一句大少女乃女乃,每一句話都和孟清華扯上關系,用意不言可明。
「你的意思是大少女乃女乃拿了我書房里的東西?」周明寰冷笑,黑眸幽深,閃著絕然森寒。
「斜月姑娘是大少女乃女乃身邊的人,一向深受大少女乃女乃的信任,若無大少女乃女乃的吩咐,斜月姑娘哪敢膽大包天的擅進大少爺的書房,那可是連我們眉姨娘也進不得的禁地。」眉姨娘多次準備了茶點和宵夜欲進書房,可是每次到了門口就會被常新攔下,口氣惡劣地趕人。
拿個無舉足輕重的姨娘和得寵的正室比,錦兒這話無疑是自取其辱,眉姨娘根本沒資格和人平起平坐,她不過是比奴婢高一等的妾,隨便一個正經主子都能高聲喝斥她。
眉姨娘太抬舉自己,看不清自身的定位,男人的心里若沒有她,使再多的陰招也無濟于事,害人不成反害己,她為周明寰擋刀的恩情並沒有大到這般地步。
派錦兒來潑髒水,她在走一步必敗的險棋,她是崔氏試刀的磨刀石。
「難不成你要我調斜月來問?」就憑她一個低賤的奴才也敢對他指手畫腳,是誰給她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