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府不養貓,卻有貓叫聲傳出,嗚嗚曬曬地爬到屋頂對月仰頸,似在叫春︰這原本沒什麼,不就是縣太爺千金養的那只叫小雪的白貓在嘮叫,由于長得毛茸茸十分討喜,故叫聲雖然擾人清夢倒也能忍受,看在主入的分子上,多少會多點寬容。
但是在貓叫後約一個時辰左右,竟又傳來女子淒厲的尖叫,其中伴隨著悲憤的哭聲,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地傳到每個人耳里。
眾人紛紛起床,提著燈籠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只見燭火微晃的書房似有人影走動,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進去瞧瞧」,大伙便一窩蜂的全往里頭擠。
但沒一會,眾人便一個個又飛也似的往外奔,臉色可疑的漲紅,沒人敢說瞧見了什麼。
半個月後,井府熱熱鬧鬧地辦了一場喜事,新婦繞城一周風光大嫁,此事被部分人蔚為奇談……呢,美談。
「怎麼會這樣?明明要嫁的是他不是他呀……為什麼新郎換人了?太奇怪了,這不是全亂了套嗎?兄嫂是弟妻……」老天爺莫非是太清閑了,非把人捉來整一整不可。
陸清雅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語,她的腦子快像麻花打結了,想得腦袋瓜子都要爆開,還是想不通事情的發展怎會變調。
算了算日子沒錯,這年中秋前夕井府娶媳婦,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大紅豁字貼滿里里外外,仕紳官員齊來道賀,賓客同歡笑啖美酒佳肴。
新娘子也沒變,是艷麗無雙的官家千金羅雲瑤,同樣一頂八人大轎抬進府,儀式一樣也沒少。
因為前世她沒坐過花轎,也不是由大門抬入井府,只有簡單的行了個禮,由小跨院搬進西側房,因此才十分羨慕地瞧個仔細,從停轎到過火盆一直到拜堂、入洞房,無一遺漏的瞧得分明。
餅程一切都沒變,可是卻又令她驚訝連連,完全偏離了她已知的事實,此時待在新房的人不是應該是……
「什麼兄嫂弟妻?你又在一個人羅羅唆唆地嘀咕什麼?快過來給我捶捶腿,跑了一天累死了。」新郎換人……她倒是清楚得很。
清風徐徐,大樹底下好乘涼,坐在樹下的井二爺斜躺在藺草編織內鋪棉絮的軟榻上,伸直長腿,神懶地朝滿臉團惑的小女人勾勾指頭。
「你好命呀?想我給你捶腿,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她還在記恨,休想她會給他好臉色。
「晴,還念著你那幾個破銅爛鐵的藏銀箱呀?你跟著我吃香喝辣的,哪需要用到銀兩,本大爺錢多多,你看要多少再跟我拿。」反正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掖在懷里嫌它重,他喜歡就給她。
「哪來的吃香喝辣?你都快變成兩袖清風的窮光蛋了,還好意思自稱是多金大爺!我這個月的月銀呢?你幾時要給我?」她伸手要錢,態度很蠻橫。
井向雲笑著握住軟綿小手,寶貝似地往心口一放。「我的那些私房錢不是都在你手上?連私章也要你蓋了才作數,跟我要錢沒道理,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
「那些全是帳簿而已,我要的是現銀,你不能拿著一根蘿卜吊在驢子鼻前,讓它看得到吃不到。我要白花花的銀子在手上,不是只有看著千萬兩入帳,你存在銀號里我用得到嗎?」沒有錢,她就沒辦法離開井府,離不開井府,怎麼重新過生活?陸清雅恨得咬牙切齒,心痛她多年積蓄的金銀珠寶被他拿走。
「談錢就俗氣了,瞧你此時過得多愜意。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啥事也不用干的過足少女乃女乃的癮,曬著太陽吹吹風,蹺起二郎腿等人伺候,這不是很好嗎?」難得悠閑,得意時就須盡歡,才不枉人世走一回。
說到伺候,夏螢和冬梅正好分別端來腌漬梅子和棗泥餡餅,一是嘴饞解膩的,一是止饑,滿足口月復之欲。小火爐上烹煮的是桂圓菊花茶,一盤乾果吃了大半,白梨果核丟滿地。
如今放眼井府內,就數他一人最悠哉,無事一身輕,一覺睡到飽後用百合水漱口,然後院子里溜兩圈醒醒腦。午時用膳,膳後小睡片刻,醒了再看兩本書,四人湊一桌打打馬吊,很快就又夕陽西照,用過晚膳便各自回房……
日子的確很清閑,閑到讓人快瘋了,許久沒模到銀子的陸清雅顯得焦躁不安,太安逸了她反而不習慣,天生不勞碌她就犯愁,想西想東的,渾然不覺自己異樣的舉動和言行早落入一雙銳利的黑眸中。
「你以為你什麼都不做就能瞞過大房耳目嗎?一大早我還瞧見大夫人房里的秋菊在拱月門前探頭探腦,對你可是一點也不放心呢。」她嘟嘴道,他這井二少都被逼到山窮水盡了,真不曉得大房那邊還在擔心什麼。
唇角一彎,井向雲笑得怡然自得。「白日不做虧心事,夜里不J舊鬼敲門,咱們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由他們去擺弄吧。」
「你不心虛我心虛呀!想你私下藏的那些銀兩,我就理不直氣不壯,還有小小的愧疚……幾間賺錢的鋪子全給收歸名下了,我們像不像挖自家牆角的老鼠?」她也是共犯之一,不貪財才怪。
幾間商鋪在帳面上顯示盈余虧大了,不得不廉價出售好保本,實際上卻是內神通外鬼的被轉移了東家,幕後金主赫然是井府二爺。
他也夠嗆了,簡直膽大包天,就在大房眼皮底下動手腳,賣掉鋪子表面上是他們取得先機,但真正作主的人其實是他,所有獲利也由他一人獨吞。
聞言,他放聲大笑。「雅兒呀,你真不是做賊的料,那麼點小錢就把你駭住了。想想大房對我們做了什麼,稍微回報只是人之常情,我總要留點老婆本養家活口吧。瞧我費心養了你六、七年也沒養出多少肉,我于心有愧啊。」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少拿我當幌子,分明是你自己心機重,看來什麼都不爭實際最奸狡,根本是在一口一口地蠶食鯨吞井府家業。」
偏偏大房那邊不知死活還在自鳴得意,佔了點好處便以為勝券在握,半點後路也不留的想活活困死二房母子,讓他們一蹶不振,再也無力和大房爭權奪利。
殊不知人心難測,他算計人、人算計他,最後只是成為人家網里的魚,游得筋疲力盡也注定成姐上肉。
「別忘了,我們可是同伙的,一根扁擔兩桶水,一邊空了一邊倒,要是我倒了,我們就一同淋個濕答答吧。」他賊笑地拉過她,軟馥的小身子立即倒向他胸前。
「正經點成不成?別老是這樣。二夫人那邊不是很好過,獨子被晾在一旁一事無成,相中的媳婦又被大房搶走,整日關在星里生悶氣,你看要不要去安慰個兩句?」夭下無不是的父母,二夫人縱有私心,也是為了親兒將來著想。
一提到自作自受的娘親,井向雲嘴邊的笑意微微一斂。「等她哪天當你是兒媳,把你看成自家人,我就彩衣娛親給她看。」
只要想起事情發生後,娘竟然發瘋似地對他吼著「為何不是你」,他就不禁搖頭。
真是可笑!外人設計他也就算了,他頂多一笑置之,反正不痛不癢,當看一場鬧劇。誰知親娘亦參與其中幫著謀畫,伙同外人使起卑劣手段,只為想達到她要的目的。
「你明知道她不喜歡我已久,又何必和她斗氣?妻子可以別娶,但娘親只有一個……啊!我的腰……」疼……
「陸清雅,你是不是想我把你『就地正法』,讓我們先當名副其實的夫妻?」他雙臂勒緊,將她狠狠地嵌進懷抱里。